第116章：信任危机，暗夜微光
谣言如同无形的瘟疫，在老街的砖瓦缝隙间滋生蔓延。第二天，“辰瑶诊所”的冷清达到了顶点。
上午过半，候诊区依旧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玻璃门，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纤毫毕现，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诊所内的凝滞。楚瑶将已经擦拭了三遍的柜台又擦了一遍，动作轻柔，眉宇间却锁着一丝化不开的忧虑。药柜里各类药材分类清晰，品质上乘，散发着纯正的药香，但这香气此刻却仿佛被门外的流言蜚语隔绝，无法传递出去。
林辰坐在诊桌后，面前摊开着一本泛黄的《神农本草经》，目光沉静，似乎完全沉浸在古籍的世界里，对外界的风暴置若罔闻。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轻轻摩挲，透露了他并非表面那般全然平静。
“吱呀——”
诊所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是住在街尾、患有慢性胃炎的李大爷。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空荡荡的诊所，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李大爷，快请进。”楚瑶立刻放下抹布，换上温和的笑容迎了上去。
李大爷磨蹭着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楚护士，林医生……我那个药，吃完了。”
“我这就给您拿。”楚瑶转身走向药柜。
李大爷却凑近两步，压低声音：“那个……楚护士，外面传的那些……不是真的吧？我吃着林医生开的药，这老胃病确实舒坦了不少……”
楚瑶心中微暖，刚要开口，门口又进来两个人。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姓周，是附近中学的老师，长期伏案工作导致颈椎病严重，之前在林辰这里针灸过几次效果很好。今天他和他爱人一起过来，脸色却不太好看。
“林医生，”周老师扶了扶眼镜，语气有些生硬，“我爱人最近睡眠不好，听说您这里调理不错，本来想来看看。但……外面现在风言风语很多，我们心里有点不踏实。您看这……”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他爱人站在他身后，眼神躲闪，不敢看林辰。
这时，李大爷的药抓好了，楚瑶递过去。李大爷接过药，像是怕被牵连一样，匆匆付了钱，低着头快步离开了，连句客套话都没说。
周老师夫妇还站在那儿，等着林辰的回应。
林辰终于从书本上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周老师夫妇，没有解释，也没有承诺，只是淡淡道：“既然不踏实，可以再去别处看看。医患之间，信则为医，不信则无异于草芥。”
他的语气太平静，反而让周老师有些尴尬，脸微微涨红：“林医生，我们不是不信您，只是……这传言说得有模有样，我们也是担心……”
“无妨。”林辰打断他，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回书页上，“身体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权在你们。”
周老师被他这态度噎了一下，他爱人悄悄拉了他的袖子。两人对视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也离开了诊所。
门被关上，诊所内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楚瑶看着那对夫妇离开的背影，轻轻咬了下嘴唇。她能理解患者的担忧，但亲眼看到曾经被林辰缓解了痛苦的人因为几句谣言而动摇、离开，心里还是像堵了块石头。
整个下午，只有一位之前预约了复诊的老阿姨过来扎了次针灸，除此之外，再无人上门。偶尔有好奇的路人在门口驻足，对着“辰瑶诊所”的牌子指指点点，然后被同伴拉走。
夕阳西下，将天际染成一片橘红。楚瑶开始准备收拾关门。
就在这时，诊所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满脸风霜的中年男人搀扶着一个面色苍白、不断低声咳嗽的老太太走了进来。男人看起来憨厚朴实，眼神里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请……请问，是林医生吗？”男人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俺娘咳嗽小半个月了，在下面卫生院看了几次，药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反而越来越厉害。俺们是听一个在城里打工的老乡说，您这儿医术好，特意从邻县坐车过来的……”
男人说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辰和楚瑶的神色，似乎也听到了什么风声，但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楚瑶看向林辰。
林辰放下书，站起身，走到老太太面前，温和道：“老人家，别着急，我先给您看看。”
他示意老太太坐下，手指搭上她的腕脉，又仔细查看了她的舌苔，询问了咳嗽的具体情况和痰的性状。
“风寒束肺，郁而化热，痰热壅阻。之前的方子方向偏了，清热不足，反而敛邪在内。”林辰松开手，对楚瑶道，“准备麻杏石甘汤加减，重用生石膏，加鱼腥草、黄芩。”
“好的。”楚瑶立刻应下，转身去抓药。
那中年男人看着林辰沉稳的动作和笃定的判断，眼中的忐忑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依靠的期盼。
林辰又取过银针，在老太太的肺俞、定喘等穴位行针。几针下去，老太太剧烈的咳嗽竟然奇迹般地缓和了许多，呼吸也顺畅了些。
“神医……真是神医啊！”老太太喘匀了气，激动地抓着儿子的手。
中年男人更是连连道谢，几乎要跪下来。
看着这对母子感激涕零的样子，楚瑶心中那块石头仿佛被撬动了一角。即使在最浑浊的浪潮中，依然有微光执着地穿透黑暗，寻医问药。
送走这对千恩万谢的母子，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楚瑶锁好诊所的门，回头看向正在整理针具的林辰。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清晰，神情依旧平静，仿佛这一天的冷遇和质疑，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林医生，”楚瑶轻声问，“您……不生气吗？那些离开的人。”
林辰将最后一根银针收入囊中，抬眼看她，目光深邃如夜：“信我者，我自当尽心竭力。疑我者，强留无益。医道求的是问心无愧，而非门庭若市。”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老街零星亮起的灯火，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浊浪虽猛，终有退时。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争辩，而是守好这里，等该来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