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
绝对的，连“无”这个概念都显得多余的虚无。
秦夜的“意识”，如果那还能称之为意识的话，正悬浮在这片无法描述、无法理解、甚至无法“存在”的终极之境。没有光，没有暗，没有前，没有后，没有我，没有非我。一切感知、思维、记忆、情感，都在接触这虚无的瞬间，如同暴露在真空中的水珠，飞速蒸发、消散。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抹除”。不是毁灭，毁灭至少还有过程与残骸。这是更彻底的，从“存在”的根基上被否定，被还原为最原始的、毫无意义的“背景噪音”，融入那永恒的寂静。
原初之境那灰蒙蒙的原点，在这绝对的虚无中，如同狂风中最后一点火星，明灭不定，随时会彻底熄灭。原点内部，那刚刚孕育出的、代表星辰与明月的微光，已然黯淡到几乎看不见。构成原点本身的、那脆弱的法则平衡，正在崩解。秩序、混沌、创造、毁灭……所有这些概念，在“终极的虚无”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要死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吗？
一个极其微弱的念头，如同沉入冰海前最后的气泡，在即将彻底消散的“秦夜”的“残余”中泛起。不甘？恐惧？遗憾？不，甚至连这些情绪都来不及成型，就被虚无同化。
然而，就在这彻底的、连“无”都即将湮灭的刹那——
一点……温暖。
一点微弱到不可思议，却顽强到超越逻辑的……温暖触感，如同寒冬深夜里最后一丝余烬，触碰到了他那即将冰封的“存在”核心。
是……苏婉。
在那原初原点即将彻底瓦解的内部，那轮代表苏婉意志的、已然黯淡到极致的皎洁月华，在最后的时刻，没有试图自保，而是……燃烧了自身最后的一切——月尊传承的本源、净魂血脉的根基、乃至她存在的印记——化作了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守护的意念。
这意念，没有攻击，没有防御，甚至没有具体形态。它只是……存在过。它承载着青浦镇雨夜的初遇，承载着桃源秘境的生死相依，承载着寂灭海边的诀别与重逢，承载着月灵试炼中的默契，承载着万骸星渊的相互扶持，承载着刚刚法则之海中并肩而战的坚定……承载着所有关于“秦夜”与“苏婉”共同存在的……记忆与情感。
这意念，如同最轻柔的纱，最温暖的光，包裹住秦夜那即将消散的“存在”核心，抵挡着那无孔不入的虚无同化。
“小夜……活下去……”
一道微不可闻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呼唤，如同最后的涟漪，荡开，然后……与那守护的意念一起，彻底融入了虚无，消失不见。
苏婉……消散了。为了在归墟的真容面前，为他争取那亿万分之一的……“存在”的可能。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第一声惊雷，在秦夜那本应已“无”的“存在”中炸响！
不——！！！！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灵魂的剧痛，混合着滔天的愤怒、无尽的不甘、以及……毁灭一切的疯狂，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这情绪如此强烈，强烈到……它本身，就构成了一种……存在！
虚无，可以抹除秩序，可以否定意义，可以同化情感。但……当某种情感强烈到超越了一切逻辑，强烈到足以……定义自身的存在时，即便是归墟的虚无，也无法立刻将其吞噬！
秦夜的“意识”，在这极致的痛苦与疯狂中，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强行……凝聚了！
“存在”的锚点，不再是法则，不再是能量，甚至不再是记忆，而是……那源自灵魂最深处、超越生死、超越虚无的……执念！对苏婉消散的不甘！对归墟抹杀一切的愤怒！对守护承诺的疯狂执着！
“我……不允许！！！”
一道无声的咆哮，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劈开了混沌的虚无！那原本即将熄灭的原初原点，在这股超越一切的执念驱动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开始了疯狂的……逆转与……涅盘！
原点不再试图去“理解”或“对抗”虚无，而是……开始……吞噬虚无！
是的，吞噬！以那极致的执念为火种，以苏婉最后消散的守护意念为引子，原点内部那原本对立的星辰原火与月尊本源，不再是融合，而是……相互湮灭，然后在这种湮灭的极致中，诞生出了一丝……凌驾于秩序与混沌之上、凌驾于存在与虚无之上的……原初混沌之气！
这缕气息，灰蒙蒙，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有”与“无”的终极奥秘。它不再区分法则，而是将一切——包括这归墟的虚无——都视作……可以转化的“养料”！
嗤嗤嗤——！
原初原点如同一个微小的黑洞，开始疯狂地吸纳周围的绝对虚无！这过程并非简单的填充，而是一种……本质的掠夺与转化！归墟的虚无，被强行剥离其“终极否定”的特性，被那原初混沌之气同化、分解，还原为最本源的……“无属性的存在基盘”，然后……按照秦夜那疯狂执念的指引，开始……重塑！
原点内部，那原本黯淡的星辰与明月虚影，没有重新亮起，而是……彻底崩解，融入了那新生的原初混沌之中。紧接着，一片微小的、不断生灭的、仿佛蕴含无限可能的……混沌星云，在原点中心缓缓旋转着诞生！星云之中，不再有固定的日月星辰，只有永恒的变化与演化，既有创造的生机，也有归寂的死意，二者达成了一种动态的、超越对立的平衡！
原初之境……在这一刻，才真正……涅盘成功！
不再是雏形，而是……一个真正独立的、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定义自身法则的……微缩宇宙雏形！它不再惧怕归墟的虚无，因为它的根基，本就包含了“无”！它甚至能……吞噬虚无，壮大自身！
“归墟……这就是你的真容吗……”秦夜的意识，如同至高无上的造物主，悬浮在自己新生的原初之境内，冷漠地“看”着外界的绝对虚无。那曾让他近乎湮灭的恐怖，此刻虽然依旧浩瀚无边，却再也无法轻易动摇他的存在根基。他的原初之境，就像无尽黑暗中的一点……自成体系的……异常存在。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这种力量，并非简单的能量堆积，而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掌控力！在这原初之境内，他言出法随！虽然范围极小，但意义重大！这意味着，他拥有了……在一定程度上，对抗归墟侵蚀的……资本！
然而，这力量的代价，是永恒的痛。苏婉……为了他，彻底消散了。那份守护的意念，成了他存在锚点的同时，也成了他心中永不愈合的伤口。
“我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秦夜的意识中，只剩下这一个冰冷而坚定的念头。复仇？不，那太肤浅。他要的，是逆转这该死的宿命！是从归墟手中，夺回他所失去的一切！
似乎感应到了这“异常存在”的稳固与……挑衅，外界的归墟本源意志，再次投来了“目光”。这一次，不再是背景噪音般的同化，而是……带着一丝……兴趣？或者说，是……清除程序的升级？
哗啦啦——！！！
绝对的虚无开始“沸腾”！不再是静止的死寂，而是化作了无形的、足以碾碎维度、抹除因果的……虚无潮汐！潮汐之中，隐约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代表着万物终焉面孔的虚影，发出直接作用于存在本源的尖啸！更有甚者，一些代表着“逻辑悖论”、“存在矛盾”、“终极绝望”的……概念性攻击，如同无形的利刃，斩向秦夜的原初之境！
归墟，动真格的了！它要将这敢于在虚无中“存在”的bUG，彻底……格式化！
“来得好！”秦夜意识冰冷，原初之境猛然扩张！虽然依旧渺小，却稳如磐石！混沌星云旋转加速，将那汹涌而来的虚无潮汐与概念攻击，不断吞噬、分解、转化！每吞噬一分，原初之境便凝实一分，虽然缓慢，却在……成长！
一场无声无息，却凶险万倍的存在级攻防战，在这法则的尽头，轰然展开！
秦夜，以新生的原初之境，独面归墟本源的抹杀！
而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那缕属于苏婉的、已然消散的守护意念，如同最细微的星辰尘埃，悄然融入了混沌星云的最核心，仿佛……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