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内,残羹冷炙还未撤下,一张粗糙的兽皮地图已摆在了中央。
“清风寨,地势比我们这儿好,易守难攻。”
杨烈抬头看向张辽。
“文远,要是你来打,怎么打?”
张辽身形笔挺,甲胄在火光下泛着幽暗的金属色泽。他伸出手指,点在代表清风寨主寨的位置。
“主公,对付山匪,不能按部就班。”
“哦?说来听听。”
杨烈来了兴趣,给自己倒了碗水。
“山匪者,乌合之众也。其勇,在势;其悍,在贪。”张辽的话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若堂堂正正攻山,他们仗着地利,死守顽抗,我军虽精锐,也必有伤亡。一旦战事拖延,我军粮草不济的弱点便会暴露。”
“所以?”杨烈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所以,需一战而定,以雷霆之势,击溃其胆!”张辽的手指重重按下,“要让他们从心底里怕,怕到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杨烈笑了。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把水碗放下。
“咱们现在最缺的是时间。既然不能强攻,那就只能智取。让他们自己滚下山来,到咱们的地盘上,那不就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主公英明。”张辽抱拳,“诱敌之计,可行。但需做得逼真。”
“逼真?”杨烈摸了摸下巴,“这还不简单。”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吼了一嗓子。
“王大牛你们几个来一下!”
很快,几个之前在叛乱时,忠于杨烈的老匪徒被带了进来。
杨烈扫了他们一眼。
“给你们个立大功的机会。”
杨烈指着其中一个王大牛。
“王大牛,带上百来个兄弟,去咱们和清风寨中间那道山谷晃悠。”
那王大牛一愣,腿都软了。
“大……大当家,那不是送死吗?”
“送你妈的死!”杨烈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老子让你们去演戏,听不懂人话?”
他恶狠狠地说道:“记住,你们要演得像一点。武器都给老子拿破的,衣服也穿烂的,一个个哭丧着脸,就跟家里死了人一样。见了清风寨的探子,别打,掉头就跑,跑得越狼狈越好!懂了没?”
“懂……懂了!”
“办好了,回来每人10两银子。办砸了……”杨烈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谁都明白。
几个山匪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张辽看着他们的背影,微微点头。
“主公此计,釜底抽薪。独眼龙生性多疑,但更贪婪。见到我方如此‘不堪一击’,必会认为主公镇不住场子,寨中人心已散,正是他趁火打劫的天赐良机。”
“没错,老子就是要让他觉得,我就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傻逼,现在已经焦头烂额,撑不住场面了。”杨烈咧嘴一笑,“鱼饵已经撒下去了,就看鱼什么时候咬钩了。”
事情的发展,比杨烈预想的还要顺利。
仅仅半天之后,清风寨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报——!大当家,独眼龙放出话来了!”一个探子兴奋地跑回来,“他说黑风寨那什么狗屁狼骑就是样子货,还说……还说让您今晚就把公主夫人洗干净了,明天他亲自来取!”
聚义厅里,几个匪首听得是义愤填膺。
“操他娘的独眼龙,欺人太甚!”
“真当咱们是软柿子捏了?”
杨烈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他看向张辽:“文远,鱼咬钩了。下一步呢?”
张辽脸上毫无波澜。
“主公,鱼饵虽好,但不知鱼有多大,嘴有多利。末将想去亲自‘称一称’。”
“去吧。”杨烈点头,“抓个活的回来,我要知道清风寨里有几个茅房。”
夜色渐深。
张辽带着五名并州狼骑的精锐,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山林。
他们就像是黑夜里的猎豹,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动静。
在一处必经的山道旁,他们设下了简单的陷阱。
没过多久,两个清风寨的巡山喽啰哼着小曲,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妈的,大哥也真是的,非让咱们大晚上出来巡山,那黑风寨都快饿死求了,还怕他们打过来?”
“谁说不是呢,不过听说他们抢了个公主,那叫一个水灵……”
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人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
他身边的同伴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黑影就从树上落下,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里的短刀干净利落地划过他的脖颈。
连惨叫都没能发出,那喽啰就软了下去。
而第一个被绊倒的家伙,刚想爬起来,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按住了后颈,整个人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张辽提着那个活口,对身后的狼骑做了个手势。
五名骑士迅速处理了尸体,抹去了所有痕迹。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干净利落。
半个时辰后,黑风寨的地牢里。
那个被活捉的巡山头目已经吓得屁滚尿流,没等杨烈上什么手段,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倒了出来。
清风寨的兵力部署、暗哨位置、换防时间,甚至独眼龙喜欢在哪张床上睡女人这种私密事,都说得一清二楚。
最关键的是,他为了活命,还说出了一条连独眼龙都未必知道的秘密小路,可以绕过所有岗哨,直通清风寨的后山粮仓!
杨烈听完,一脚把他踹晕过去,转身走出地牢。
“文远。”
“末将在。”
“计划,可以开始了。”
张辽在地图上,用那条新得到的小路,重新规划了进攻路线。
“主公,此路奇险,但若成功,便可直捣黄龙。我军可分兵,主力由末将带领,走此小路,奇袭后山。另一部佯攻前山,吸引其注意力。”
“不。”杨烈却摇头,“不用分兵。”
他看着张辽。
“对付这群土鸡瓦狗,不需要那么复杂。集中所有力量,就走这条小路!我要的不是击溃,是全歼!我要在一晚上,把清风寨三个字,从这片山里彻底抹掉!”
“主公……”张辽有些迟疑,“如此,风险……”
“没风险。”杨烈打断他,“我相信你,也相信并州狼骑。五百狼骑,足够了。”
张辽不再多言,单膝跪地。
“末将,领命!”
入夜,月黑风高。
五百并州狼骑集结在校场上,人衔枚,马裹蹄,鸦雀无声。
肃杀之气,弥漫在整个山寨。
杨烈站在高台上,亲自为他们倒满了出征的酒。
“弟兄们!”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不多说废话。清风寨有粮食,有金子,有银子!他们想抢我们的女人,那我们就去抢光他们的所有!”
“这一战,我只要三样东西!”
“第一,清风寨的粮仓,给我搬空!”
“第二,独眼龙的脑袋,给我带回来!”
“第三,所有弟兄,一个不少,全都给我活着回来!”
他举起酒碗。
“干了这碗酒,出发!”
“风!风!风!”
五百狼骑齐声低吼,喝干碗中酒,将陶碗狠狠摔在地上。
在张辽的带领下,这支黑色的洪流,悄无声f息地汇入山间的夜幕,消失不见。
杨烈站在寨墙上,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静。
他没有跟着去。
身为一个主公,他要坐镇大本营,也要表现出对麾下大将的绝对信任。
一阵夜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也带来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
杨烈转过身,看到了站在不远处阁楼上的月临霜。
她换了一件单薄的素白长裙,就那么凭栏而立。
晚风吹拂,将那轻薄的裙衫紧紧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那惊心动魄的曲线被勾勒得淋漓尽致。
胸前的饱满,腰肢的纤细,以及那双修长笔直的腿,在月色下构成了一幅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的画面。
她似乎察觉到了杨烈的存在,偏过头来。
那张绝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让他们去送死,你倒是在这里清闲。”
她的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杨烈一步步走上阁楼,来到她身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很自然地揽住了她那不堪一握的纤腰。
月临霜的身体瞬间僵硬,想要挣扎,却被他牢牢禁锢。
“怎么?心疼了?”杨烈凑到她耳边,呼出的热气让她敏感的耳垂泛起一层粉色,“还是说,你觉得我的人会输,你又有机会了?”
“别碰我!”月临霜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别碰你?”杨烈低笑起来,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让她更紧地贴着自己,“你现在是我杨烈的压寨夫人,我不碰你,谁碰你?那个独眼龙吗?”
“你……无耻!”
“对,我就是无耻。”杨烈坦然承认,“你最好祈祷我的人能赢。他们要是输了,我固然是死路一条。但在我死之前,你猜我会对你做什么?”
月临霜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
她恨这个男人,恨他的粗暴,恨他的无耻,恨他毁了自己的一切。
可不知为何,看着他此刻自信满满的样子,看着那支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的军队,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动摇。
她既希望他死,又隐隐觉得,这个男人,或许真的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