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意识即将被怠惰彻底吞噬。
木裕濒临涣散的意志,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抓住了第一根稻草。
源自灵魂深处,一股灼热、暴烈、带着自我毁灭倾向的力量。
最先与他重新产生连接的,是【愤怒】!
一股怒意,如同匕首狠狠刺向了木裕自身!
愤怒于自己的动摇!
愤怒于向怠惰屈服!
愤怒于将希望寄托!
愤怒于自己的无力!
炼狱中的火焰宛如火山爆发出来的岩浆猛地将他从贝利尔的沉沦诱惑中灼醒!
紧接着,另一股力量也随之呼应——【傲慢】。
那端坐于王座之上的身影,依旧带着看戏般的漠然,但当木裕那不甘沉沦、因自我愤怒而重新炽烈的意志升起时,路西法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傲慢岂会容许自身向怠惰这种低等的原罪低头?
岂会容许自己如此不堪地沉眠?
一股冰冷而崇高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壁垒。
“【七宗罪】的力量,其根源与最强大的影响,首先作用于自身!”
这句话不断地在木裕的脑海中回荡。
贝利尔的怠惰低语几乎要彻底淹没他意识的最后一刻。
他将全部的精神力量,不再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化作一种奇特的、试图沟通与融合的桥梁,主动迎向了贝利尔的意志。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他的意念中传递出前所未有的认同感,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存在的事实。
“如果你能在这种场面不死,那我这具身体给你又如何。”
“你去吧,我想想怎么躺才好,免得死了也没个好姿态。”
所有能滋养懒惰的情绪,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一种极具诱惑力的邀请和激将法。
一直沉寂的贝利尔,那沉滞的意志终于产生了明显的涟漪。
那永恒的疲惫感中掺杂进了一丝被挑衅?
外界的攻击,已然碰触到了木裕的衣物,能量的灼热与冰寒刺痛了他的皮肤。
是继续在意识层面纠缠,还是……亲自下场。
贝利尔的意志传递回一个清晰的回应。
掌控身体?应对攻击?
那太费神了。
那需要思考,需要决策,需要行动。
哪怕只是接受这个邀请的念头本身,都违背了懒惰的核心教义。
它并不渴望亲自去做什么,哪怕是证明自己。它最大的享受,并非达成某种结果,而是沉浸在无需作为的状态本身,并且,将周围的一切也拉入这种无意义的、停滞的享受之中。
所以他那么渴望地夺取木裕的身体控制权。
因此,面对木裕抛出的诱饵,贝利尔甚至连拒绝这个动作都懒得做出。
它只是收回了兴趣,重新将意志蜷缩起来。
外部世界的生死危机,于它而言,不过是打扰它清梦的噪音,连让它翻个身的价值都没有。
“那就把这力量拿去……”
木裕有些惊讶,贝利尔竟然意外的好说话?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像是被浸泡在凝固的胶水中,每一个念头的转动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感受到一个领域首先在体内展开。
声音变得迟缓、微弱,仿佛随时会停止。
他站在那里,仿佛成了一尊正在逐渐风化的石像。
然后,这源于自身的领域,才不可阻挡地向外扩散。
以木裕为中心,半径数米内的空间,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仿佛连光都变得懒于射入。
这就是【懒惰】的力量。
领域内的黑泥,也变得更加寂静,它们不再主动变化,只是维持着最基本的形态。
他感觉思考都变成了一种负担。他看着领域外表情惊骇的卓子龙和艾尔莎,他们的动作在他被放缓的感知里,也显得滑稽而缓慢。
他甚至懒得去思考如何反击。
“砰!”
“砰!”
“砰!”
突然三声沉闷的响声几乎不分先后。
卓子龙周身跳跃的电弧骤然熄灭,整个人被那股力量狠狠摁向地面。
艾尔莎的身躯同样无力抵抗,委顿在地。
胖子更是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就直接趴伏,眼神中剩下了漠然。
他们清晰地感觉到异能力量正如同退潮般从四肢百骸中悄然流逝。
“阿龙!莎莎!胖子!”叶冬看着伙伴们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瘫倒在地,甚至连挣扎的意图都没有,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
他们的眼神正在失去焦点。
他们听到了他的呼喊吗?
或许听到了,但做出回应需要调动听觉神经,处理信息,组织反应……这一系列过程在此刻显得如此繁琐,以至于他们懒得去回应。
就像感染了一种连自身力量都懒得使用的怠惰。
木裕清晰地感知着这一切。
这领域的法则如同一种强效的麻醉剂。
这就是——【懒惰】。
懒得动弹,懒得思考。
木裕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躺下,渴望永远地沉睡。
然而,就在这片近乎凝固的怠惰泥潭中,一点火星猝然亮起。
它从灵魂深处燃起,带着俯视万物的凛然。
它要让木裕连沉沦这个状态都视为一种对自身价值的玷污。
“谢了,路西法。”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极其短促、充满不屑的音节。
而且路西法并不是认可木裕,而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即是木裕,木裕是自己,与其限制自己,还不如偶尔让自己享受一下君临天下的快感。
他依旧能感受到那深入灵魂的疲惫,想要就此躺下。
【傲慢】强行撑起了他的脊梁。
躺下?
不。
那是对他身份的侮辱。
【懒惰】的领域依旧存在,黑泥沉滞,空间凝缓。卓子龙、艾尔莎和胖子依旧被那股令他们力量消散、意志沉沦的怠惰感压制在地。
但领域中心那个身影,气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丝弧度。
那不是笑,而是一种确认。
确认自身的崇高,确认他者的渺小。
一股无声散发出的威压,却比任何一次主动攻击都令人窒息。
叶冬试图再次呼喊同伴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他望着木裕,有种感觉在他的心里不断攀升——君王御座前,让臣民不得不跪伏的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