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胡安所关注的战略地图上,卡纳那阿市已经不再是一个孤立的红点。
代表控制区的红色墨水,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开始向外蔓延,并且贪婪地覆盖了卡那内阿市周围几个标注着名字的城镇。
除了原本就属于胡安治下的纳科镇,还有库伊塔卡、华雷斯基站、埃尔塔霍、梅萨德尔塞里。
胡安的手指重重按在地图边缘,那力道像是要把整个索诺拉北部都钉死在他的版图上。
“偏偏,卡纳内阿吃饱了,该喂喂这些饿得眼绿的邻居了。”
胡安的声音像冰碴子刮过桌面。
“佩雷斯,莱顿,加布,我需要你们把卡纳内阿的规矩,给我焊到他们骨头里去!”
随着胡安一声令下,整个卡那内阿市都忙碌了起来。
就比如胡安的龙兴之地,纳科镇。
昔日混乱不堪的美墨边境口岸纳科镇,空气里弥漫的尿臊味和廉价大麻味还没散尽,就被另一种更凛冽的气息取代。
那是铁锈、机油和硝烟混合的味道。
然而现在,每天都有十几辆涂着卡纳内阿市徽和“边境联合缉私”白字的武装皮卡,引擎轰鸣着冲过关口两侧的烂路,扬起漫天黄尘。
并且粗暴地将那些盘踞在破败仓库、用集装箱当窝点的本地黑帮、蛇头、走私贩子从他们那臭烘烘的狗窝里掏了出来。
枪声短促炸响,如同放了一串哑炮,很快就被更大的声音盖过。
推土机铲平违章窝棚的轰鸣,重型卡车卸下预制钢板和水泥的撞击,还有加布少校手下士兵用扩音喇叭循环播放的冰冷命令。
“奉卡纳内阿市临时管理委员会令!即日起,纳科口岸纳入统一管制!”
“所有过境贸易,需经指定通道登记、查验、纳税!”
“违禁品零容忍!武装对抗者格杀勿论!”
没有人反抗,毕竟有几个锡那罗亚州来的毒贩马仔,尸体被吊在刚搭好的巨大公告牌铁架上,血滴在“新纳科贸易区规划图”几个红字旁边。
牌子上清晰地划分出免税区、报关区、仓储区、生活配套区。
甚至还有一个“技术工人招募点”。
与此同时,几乎每一天,都有佩雷斯派来的技术官僚,带着武装护卫,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支起一个个分工不同的临时办公室。
几个被“请”来的本地小商人,战战兢兢地签下了第一批合法报关单。
第一批贴着封条、持有“卡纳内阿市后勤处”通行证的货运卡车,在边防营装甲车护送下,轰隆隆驶过被武装士兵严密把守的“新通道”。
最后将商品输送到美国亚利桑那州。
“看见没?交税就能安全过货!比tm给黑帮交‘保护费’便宜一半!路上还没人打劫!”
一个刚卸完货、穿着印有“纳科口岸协管”字样背心的本地司机喝着劣质龙舌兰。
对着一旁外地来的同伴唾沫横飞。
“胡安局长…是真有点东西!”
……
和纳科镇不同,同为卡那内阿地区,以农牧业为主库伊塔卡镇则是另一番景象。
库伊塔卡广袤但荒芜的田野上,枯黄的杂草长得比人高。
几台锈迹斑斑的老旧拖拉机趴窝在地头,像死了的甲虫。
穿着破旧衬衫的老农埃米利奥,蹲在自家龟裂的田埂上,浑浊的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手里捏着一把干瘪得捏不出汁水的玉米粒。
“嗡——嗡——”
低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不是拖拉机的突突声。
埃米利奥抬起头,看见几辆墨绿色、架着机枪的悍马卷着烟尘,沿着坑洼的土路开过来。
后面跟着几辆涂成军绿色的重型卡车,车斗里是鼓囊囊的麻袋和崭新的农具。
卡车停下,荷枪实弹的士兵跳下车,迅速散开警戒。
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白的卡其布工装裤、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在士兵的护卫下走到埃米利奥面前,递给他一张塑封的纸片。
上面印着玉米、小麦的图片和“卡纳内阿市农业复兴计划”。
“老乡,库伊塔卡农业复兴点,今天开始配发种子、化肥、农药。”
技术员声音平平,但还算清晰。
“按你家登记的土地亩数领,有拖拉机的话登记一下,后勤处有柴油配额和维修队。”
埃米利奥的手有些抖,接过那张塑封卡,反复摸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那边!”
技术员指向不远处一片被士兵快速清理出来的空地,那里已经搭起了几个巨大的军用帐篷。
帐篷外挂着“种子\/化肥领取处”、“农机具维修站”、“技术咨询点”的牌子。
一群和他一样面黄肌瘦的农民,正被士兵引导着排起歪歪扭扭的队伍。
麻木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点活气。
几个莱顿派来的行动处骨干,穿着战术背心,挎着冲锋枪,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对着下面稀稀拉拉的农民喊话,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得老远:
“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
“胡安局长说了,地,必须种起来!”
“种子化肥,以平价贷款给你们!”
“收成,后勤处按保护价统一收!”
“谁敢囤货居奇,哄抬农资价格,或是在地里捣乱,种一些不该种的东西……”
士兵猛地拉了一下枪栓,清脆的“咔嚓”声让所有人心头一紧。
“看见纳科镇挂着的那些没?那就是榜样!”
埃米利奥不知道什么该种什么不该种,只顾着把那张塑封卡紧紧攥在手心。
冰凉的塑料硌得他生疼,却压不住胸口那股滚烫的、名为希望的东西。
他佝偻的腰背,似乎挺直了一点点。
类似的场景,也发生在华雷斯基站。
锈蚀的铁轨沉默地躺在荒草中。
破败的华雷斯基火车站,像个被遗弃的钢铁巨兽,只剩下冰冷的骸骨。
站台上已经积满厚厚的鸟粪和灰尘,几节废弃的货运车厢歪倒在侧线,成了流浪汉和老鼠的乐园。
直到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打破了这个荒废已久的铁路社区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