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谷的星辰花终于开了。
金红与冰蓝交织的花瓣在风中摇曳,每片花瓣上都凝结着细碎的光,像把整个星空都揉碎了撒在枝头。阿禾坐在花丛中,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朵星辰花插进陶罐——这是她为张念留的,等他从星主族回来,就能看到满谷的花开。
张念的灵脉在葬星渊受损后,一直需要星主族的“星辰露”调养。二长老说,这种露水是本源星辰的精华,能缓慢修复灵脉的裂痕,只是过程极为痛苦,每次浸泡都像有无数根针在灵脉里游走。
“他已经去了半个月了。”阿禾抚摸着陶罐上的花纹,那是她亲手刻的守誓印图案,“应该快回来了吧。”
小冰儿的灵体飘在平衡之树上,流霜剑断刃搭在枝桠上,墨黑的眼底映着星辰花的光芒:“黑袍说,星主族的保守派在找张念的麻烦,说他滥用守誓印,导致本源星辰的力量外泄。二长老正在周旋,恐怕没那么快。”
她的灵体比之前淡了许多,在碎星渊消耗的灵息至今没有恢复。黑袍的意识最近很安静,偶尔会透过她的灵体,看着星辰花发呆,像在回忆什么。
“保守派?”阿禾皱起眉,善念晶石的碎片在掌心微微发烫,“他们想干什么?”
“想夺他的守誓印。”小冰儿的流霜剑断刃转了半圈,“黑袍说,那些人觉得张念只是个外人,不配拥有星主族的核心力量,更不配和星主的‘传人’(指阿禾,因持有善念晶石碎片)走得太近。”
阿禾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凌洛漓星主的遭遇,想起凌洛川的悲剧,星主族的偏见像一道无形的墙,总是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竖起冰冷的隔阂。
“我去找他。”阿禾站起身,善念晶石的碎片亮了起来,“不能让张大哥一个人面对这些。”
小冰儿的灵体拦住她:“黑袍说,现在去只会让事情更糟。保守派正想找借口,说你用守之息魅惑张念,动摇星主族的根基。”
“那怎么办?”阿禾的声音带着焦急,“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张大哥?”
平衡之树的枝叶突然沙沙作响,星辰花的花瓣纷纷飘落,在空中组成一行字:“信我,等我。”
是张念的字迹,带着玄铁鞭的星火气息。阿禾的眼眶一热,握紧善念晶石的碎片:“我信他。”
星主族圣地的星辰池边,张念正浸泡在星辰露中。刺骨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灵脉的裂痕被露水强行撑开,再缓慢愈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池边站着三长老为首的保守派,他们的眼神像淬了冰,死死盯着池中的张念。
“张念仙师,”三长老的声音毫无温度,“你可知罪?”
张念闭着眼,懒得理会。这些天,类似的质问他听了无数遍,从最初的愤怒,到后来的麻木,再到现在的平静。他明白,这些人要的不是“认罪”,是绝对的掌控。
“放肆!”一个年轻的保守派修士怒喝,“三长老问你话,竟敢不答?”
他的灵脉涌动,一道星辰之力朝着星辰池拍去,想搅乱池中的露水,让张念承受更大的痛苦。
“住手!”二长老及时赶到,拐杖挡在池边,将星辰之力弹了回去,“三长老,张念仙师是洛漓星主亲自托付的人,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二长老,你就是太心软!”三长老冷笑,“看看他把本源星辰折腾成什么样了?守誓印的力量本应属于星主族嫡系,凭什么给一个外人?”
“凭他用守誓印守护了中洲,凭他在葬星渊差点灵脉尽碎,也没让凌洛川的残息祸乱三界!”二长老的声音带着激动,“你们只看到力量,看不到守护的决心,和当年逼死洛川的人有什么区别!”
三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你竟敢提那个孽种!”
星辰池中的张念突然睁开眼,灵脉中的星火猛地爆发,星辰露被震得飞溅:“不准你这么说洛川!”
他的守誓印在灵脉中转动,金红光芒笼罩住整个星辰池。保守派的修士们纷纷后退,脸上露出忌惮——即使灵脉受损,张念的力量依旧让他们恐惧。
“看到了吗?”三长老趁机喊道,“他果然被守誓印的力量反噬,变得如此暴躁!再让他持有守誓印,星主族迟早会毁在他手里!”
张念的灵脉因愤怒而剧烈波动,星辰露中的疼痛骤然加剧,他忍不住咳出一大口血,染红了清澈的露水。
“张念!”二长老连忙注入守之息,试图安抚他的灵脉,“别冲动!他们就是想激怒你!”
张念闭上眼,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他知道二长老说得对,现在他不能倒下,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桃花谷的约定,为了阿禾期待的眼神。
“三长老想要守誓印,是吗?”张念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三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你说。”
“我要你们立誓,永远守护中洲苍生,永远不得因灵脉差异歧视族人,永远尊重洛漓星主与洛川的选择。”张念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用星主族的本源星辰立誓,若违此誓,灵脉尽碎,永不超生。”
保守派的修士们脸色大变。用本源星辰立誓,是星主族最恶毒的誓言,一旦违背,后果不堪设想。
“你疯了!”三长老怒斥,“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
“就凭我现在还能毁了守誓印。”张念的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守誓印的光芒在他掌心凝聚,“大不了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得到。”
二长老看着他,眼中满是敬佩与心疼。这个年轻人,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比力量更重要的东西。
僵持了半个时辰后,三长老终于咬牙答应:“好!我们立誓!”
当星主族的修士们对着本源星辰立下誓言时,桃花谷的星辰花突然全部盛开,金红与冰蓝的光芒冲天而起,与星主族圣地的本源星辰遥相呼应。
阿禾站在花海中,善念晶石的碎片映出星主族的景象,她看到张念苍白却坚定的脸,看到二长老欣慰的眼神,看到保守派不甘却又无奈的表情。
“他做到了。”阿禾的眼泪掉了下来,却笑着踮起脚尖,摘下最大的一朵星辰花,“我就知道,他一定能做到。”
三日后,张念回到了桃花谷。
他比离开时瘦了很多,脸色苍白,走路时还有些不稳,但眼神依旧明亮,看到阿禾的瞬间,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我回来了。”他张开双臂,声音有些沙哑。
阿禾扑进他怀里,将那朵最大的星辰花别在他的衣襟上:“欢迎回家。”
张念紧紧抱着她,灵脉的疼痛仿佛都消失了。他知道,自己失去了部分力量,失去了守誓印的绝对掌控,但他守住了更重要的东西——守护的初心,和眼前的人。
小冰儿的灵体飘在他们身边,流霜剑断刃轻轻碰了碰张念衣襟上的星辰花:“黑袍说,这花比她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好看。”
张念和阿禾相视而笑,阳光穿过星辰花的花瓣,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然而,就在此时,张念的灵脉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比在星辰池中的疼痛还要猛烈。他猛地推开阿禾,捂住胸口,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
“张大哥!”阿禾惊呼,善念晶石的碎片立刻贴在他的胸口,却被一股阴冷的力量弹开。
张念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被痛苦取代:“是……是誓言的反噬……保守派……他们在违背誓言……”
他的灵体开始变得透明,守誓印的光芒在他体内疯狂闪烁,却无法阻止灵脉的崩溃。
“不!不会的!”阿禾的眼泪汹涌而出,死死抓住他的手,“你说过要陪我种星辰花的!你不能食言!”
张念看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腕间的玄铁鞭断刃解下来,放在她的掌心:“阿禾……对不起……守不住了……”
他的身影化作无数金红的光点,融入星辰花中。平衡之树的枝叶剧烈摇晃,星辰花纷纷凋零,像一场盛大而悲伤的葬礼。
阿禾握着玄铁鞭断刃,呆立在花海中。善念晶石的碎片映出星主族的景象——三长老正带领保守派,试图强行剥离本源星辰与三界地脉的连接,他们的誓言在利益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骗子……”阿禾的声音嘶哑,泪水滴在断刃上,激起微弱的星火,“你们都是骗子……”
小冰儿的灵体飘到她身边,流霜剑断刃第一次没有转动,墨黑的眼底带着罕见的悲伤:“黑袍说……这就是人性。但她也说,总有人会记得承诺。”
阿禾抬起头,看着凋零的星辰花,看着掌心的断刃,看着上空依旧依偎的两颗星辰(凌洛漓与商逸冰),眼底的悲伤渐渐被决绝取代。
她握紧善念晶石的碎片,玄铁鞭断刃在她掌心重新燃起星火——那是张念残留的意志,是未曾熄灭的守护决心。
“张大哥,你没守住的,我来守。”阿禾的声音响彻桃花谷,“那些违背誓言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凋零的星辰花根部,钻出细小的嫩芽,在她的守之息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离歌虽响,守护的路,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