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舟降落在青云峰山门时,
暮色已将云海染成淡金色。
林清风扶着几乎虚脱的柳清音走下灵舟,她的脚步虚浮,
目光却死死盯着手中那块边缘磨得光滑的药炉残片 —— 那是韩厉去年在寒水渊任务后,
特意为她寻来的暖玉所制,此刻残片上还留着韩厉最后一次帮她擦拭时的温度。
苏明月提着那半瓶破煞丹紧随其后,
瓶身的符文因灵力不稳微微闪烁,像极了三人此刻动荡的心绪。
通往英烈碑的石板路上,玄昀师尊与掌管封印事务的李长老早已等候。
李长老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青岚界封印录》,封皮上的墨痕因常年翻阅已有些模糊,
他见三人走来,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刻意放轻的沉重:
“柳丫头,先别急着难过,关于赤血峡谷的封印,宗门有话要跟你们说。”
英烈碑矗立在灵植园中,青黑色的玄石上,
“韩厉” 二字刚刻下不久,刻痕中还残留着灵力的余温,
与周围那些早已黯淡的旧名形成鲜明对比。
柳清音走到碑前,缓缓跪下,将药炉残片轻轻贴在碑石上,
仿佛在与韩厉低语,泪水滴在残片上,晕开一圈细小的水渍:
“韩厉,我们回来了…… 可你说过的,要看着我炼出四品破煞丹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李长老翻开《封印录》,指尖点在 “赤血峡谷” 那一页,
字句清晰地念道:
“赤血峡谷封印,始建于三百年前,历代监测均为低阶煞气点,
最高邪祟修为不超过炼气七层。
本次派你与韩厉前往,是按宗门惯例 —— 低阶封印加固只需炼气八层修士便可应对,
原定三日返程,连护道法器都未配备,只因从未有过意外。”
柳清音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原本空洞的目光突然有了焦点,
却带着一丝偏执的锐利:
“低阶封印?从未有过意外?”
她抓起药炉残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可他遇到的是筑基后期的血煞将!
李长老,您是说,宗门的记录错了?
还是说,我们运气不好,刚好撞上了这‘从未有过的意外’?”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如果…… 如果宗门能多派一位长老,
如果你们能提前察觉煞气异动,
如果我当时能更快炼出破煞丹,他是不是就不用燃烧修为,
不用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她转向林清风,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质问,
“还有你们,如果你们收到传讯时,不是直接冲过去,而是先请长老支援,韩厉是不是就能活着跟我们一起回来?”
林清风张了张嘴,想说 “我们当时担心你俩的安危”,
却被柳清音眼中的绝望堵了回去。
他知道,此刻任何解释在 “韩厉已死” 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玄昀师尊上前一步,试图缓和气氛:
“清音,九幽势力近期在暗中调整策略,他们故意将高阶邪祟派往低阶封印点,
就是为了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是敌人的阴谋太过狡诈。”
“不是任何人的错?”
柳清音低声重复,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
“可最后死的是他啊!
是那个每次出任务都把我护在身后,会帮我捡回掉落的药炉,
会记住我喜欢青岚山灵谷粥的韩厉!”
她将药炉残片紧紧攥在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你们都说这是意外,可我忘不了他最后推开我时的眼神,
忘不了他炸开时那道金色的光…… 那不是意外,那是我们所有人的无能造成的!”
苏明月上前想拉住她的手,却被柳清音避开。
她看着柳清音眼底渐渐滋生的暗色,
心中一紧 —— 那是被悲痛与执念缠绕的迹象,若是不能及时疏导,恐怕会酿成大祸。
“柳师姐,韩厉牺牲是为了让我们活下去,他希望我们带着他的信念继续走下去,
而不是沉浸在自责里。”
“信念?”
柳清音低头看着药炉残片,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我的信念,就是让他活着。现在他死了,我的信念也没了。”
她缓缓站起身,将残片贴身收好,眼神里的悲痛渐渐被一层冰冷的外壳包裹,
“李长老,玄昀师尊,多谢你们的解释。但我想一个人待着,谁也别来打扰我。”
说完,她转身朝着丹阁的方向走去,
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绝。灵植园里只剩下三人沉默地站在碑前,
李长老叹了口气,将《封印录》合上:
“这孩子…… 把情看得太重,怕是很难走出来了。”
玄昀师尊望着柳清音远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她的道心本就与丹药绑定,如今韩厉的死让她对‘守护’产生了怀疑,若不能及时化解这份执念,
恐怕会影响后续修行,甚至……”
他没有说下去,但林清风与苏明月都明白,那未说完的话,是 “入魔” 的隐患。
林清风握紧手中的破煞丹,声音坚定:
“师尊,我们会帮她的。韩厉是我们的师兄,
柳师姐也是我们的伙伴,我们不会让她一个人陷在悲痛里。”
苏明月点头,指尖泛起淡淡的银白灵光:
“我的太阴灵力能安抚心神,以后我多去丹阁看看她,或许能帮她平复情绪。”
暮色渐浓,灵植园里的灵草在晚风中点点头,
仿佛在回应三人的决心。
英烈碑上的 “韩厉” 二字依旧泛着微光,
而不远处丹阁的方向,一盏孤灯渐渐亮起,柳清音坐在炼丹炉前,
手中握着那半瓶破煞丹,眼神空洞地望着炉中跳动的火焰,
心中的执念像一颗种子,在悲痛的土壤里悄然生根 —— 她开始疯狂地想:
若是能炼出一种 “起死回生” 的丹药,若
是能拥有更强的力量,是不是就能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