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樱学院的十二月总是被细碎的雪覆盖着，连空气里都飘着松针与壁炉木柴混合的暖香。
郁玖鸢刚结束学生会的晨会，正站在公告栏前核对元旦晚会的节目单，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略显雀跃的女声。
“笙寒哥！”
郁玖鸢笔尖一顿，抬头时恰好看见容笙寒被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女孩挽住了胳膊。
女孩梳着俏皮的高马尾，发尾卷成可爱的弧度，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正仰头跟容笙寒说着什么，亲昵得像是相处了多年的模样。
容笙寒脸上的笑意比平时更柔和些，他抬手帮女孩拂去肩上的落雪，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上时，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纵容。
这副场景落在旁人眼里，俨然是一对登对的璧人。
“这位是？”郁玖鸢合上笔记本，走上前时脸上已漾起恰到好处的好奇笑意。
容笙寒转头看向她，介绍道：“这是唐念芷，我家的世交妹妹，刚从英国回来，今天过来参观学校。”
他又转向唐念芷，语气温和，“念念，这是学生会的郁玖鸢会长。”
唐念芷的目光在郁玖鸢身上转了一圈，从她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腕表扫到脚下的香奈儿短靴，眼神里闪过一丝评估，随即露出甜美的笑容。
“郁会长你好呀，经常听笙寒哥提起你呢。”她说着往容笙寒身边靠了靠，姿态亲昵自然，“他说你特别能干，把学生会打理得井井有条。”
“唐小姐过奖了。”郁玖鸢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容笙寒搭在唐念芷肩上的手，他的指尖蜷了蜷，像是下意识的动作，又像是刻意维持的距离。
系统面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容笙寒的情绪波动依旧稳定在正面92，没有丝毫变化。
这可真是有趣。郁玖鸢心里轻笑一声，面上却愈发温和：“唐小姐是第一次来圣樱？我可以让秘书处的同学带你逛逛校园。”
“不用不用，”唐念芷立刻摆手，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容笙寒，“笙寒哥说会带我去看天文社的望远镜，他说那是全亚洲最先进的设备呢。”
提到天文社，郁玖鸢自然想到了谢哲成。她抬眼看向容笙寒：“刚好我要去天文社送份观测设备的借用申请，一起？”
容笙寒似乎没料到她会同行，愣了半秒才笑道：“好啊。”
三人并肩往天文社走去，唐念芷像只快活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跟容笙寒说着英国的趣闻，时不时提起小时候的糗事。
“记得吗笙寒哥？你十岁那年把我新买的天文望远镜拆了，结果装不回去，被叔叔追着打了三条街呢。”
容笙寒低笑出声：“那不是想研究透镜原理吗？再说最后还是你哭着求叔叔别骂我。”
“谁让你是我哥呢。”唐念芷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动作熟稔得让旁人插不进话。
郁玖鸢安静地走在一旁，像个称职的陪同者，偶尔在唐念芷问到校园设施时才开口回答两句。
她注意到唐念芷说话时，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扫过她，带着一种隐秘的审视，就像领地被侵犯的小兽，在不动声色地宣示主权。
走到天文社门口时，恰好撞见谢哲成抱着一摞观测数据出来。
他穿着件黑色冲锋衣，领口立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看到他们三人时，他脚步顿了顿，目光在唐念芷身上短暂停留后，便落在了郁玖鸢身上。
“谢社长，”郁玖鸢递过手里的申请单，“关于元旦晚会借用光谱仪的事，麻烦你过目。”
谢哲成接过单子，指尖在“全息投影设备校准”那行字上停了停，没看容笙寒和唐念芷，只对郁玖鸢道：“下午给你答复。”
“念念，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谢哲成，”容笙寒适时开口介绍，“圣樱的天文大神，也是我的朋友。”
唐念芷立刻露出崇拜的表情：“谢同学你好呀！我在英国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呢，你发表在《天文爱好者》上的那篇猎户座流星雨分析，我还特意剪下来收藏了！”
谢哲成只是淡淡颔首，目光依旧落在手里的申请单上，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唐念芷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尴尬地挽紧了容笙寒的胳膊。
郁玖鸢看着这一幕，心里了然。谢哲成的完美主义不仅体现在做事上，对人际交往也同样挑剔，显然，唐念芷这种过于外放的热情，不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谢社长要是忙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郁玖鸢适时解围，对唐念芷笑了笑，“我带你去看生物社的恒温培养箱吧？元絮最近培育了一种会发光的真菌，很漂亮的。”
唐念芷眼睛亮了亮，显然对“发光真菌”更感兴趣。容笙寒自然没意见，三人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谢哲成的声音：“申请单下午三点来取。”
郁玖鸢回头对他弯了弯眼：“谢谢谢社长。”
生物社的实验室里暖得像春天，元絮正趴在显微镜前写写画画，白大褂上沾了几点靛蓝色的试剂。
听见动静，他猛地抬起头，眼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迷茫的眼睛，直到看清是郁玖鸢，才瞬间亮了起来。
“玖鸢？”他刚要起身，目光就落在了容笙寒身边的唐念芷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位是唐念芷小姐，来参观校园的，”郁玖鸢介绍道，“念念，这是元絮，生物社的社长，也是我们学校的科研小天才哦。”
唐念芷的注意力很快被实验台上的培养皿吸引了。
那些透明的玻璃皿里，生长着淡绿色的真菌，在紫外灯的照射下泛着幽幽的蓝光，像撒落在琼脂上的星星。
“哇，这就是会发光的真菌吗？好神奇！”
“是通过基因编辑技术培育的，”元絮说起专业领域的事，立刻变得侃侃而谈。
“我在它的基因组里导入了萤火虫的荧光素酶基因，所以在黑暗环境下会发光。”
他说着关掉实验室的顶灯，培养皿里的蓝光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你看，是不是很像长白山的星空？”
提到长白山，唐念芷眼睛一亮：“笙寒哥说你们上周去长白山观测了？我本来也想跟来的，结果英国那边的课程没结束。”
她说着转向容笙寒，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笙寒哥，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雪的。”
“等放寒假，”容笙寒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带你去阿尔卑斯山，那里的雪比长白山好看。”
元絮的脸色淡了淡，默默地打开了顶灯，培养皿里的蓝光立刻被白光淹没。他低下头，重新看向显微镜，像是对他们的对话毫无兴趣。
郁玖鸢却注意到，他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尾戒上细弱的蓝光闪起，系统面板上，元絮的正面情绪值从99掉到了95。
看来这位不速之客，倒是个不错的试金石。
郁玖鸢心里盘算着，面上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元絮，你之前说的生物荧光全息投影，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元絮立刻被拉回正题，眼睛重新亮起来：“差不多了！我提取了真菌的荧光蛋白，正在测试发光强度……”
他拉着郁玖鸢走到另一张实验台，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语气里的雀跃几乎要溢出来。
唐念芷插不上话，只好无聊地跟着容笙寒在实验室里闲逛。
她拿起一个贴着“剧毒”标签的试剂瓶，好奇地对着光看，被元絮眼疾手快地夺了过去。
“这个不能碰，”元絮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疏离，“里面是丙烯酰胺，吸入会致癌。”
唐念芷被他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委屈地看向容笙寒：“笙寒哥……”
容笙寒刚想开口，郁玖鸢却抢先道：“生物实验室的试剂都很危险，确实不能随便碰呢。念念要是觉得无聊，我带你去学生会看看吧？刚好林干事在整理元旦晚会的志愿者名单，说不定有你感兴趣的活动。”
提到林燕然，郁玖鸢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那位骄纵的林家小少爷，此刻大概还在为报销单的事焦头烂额，撞上同样娇俏的唐念芷，不知道会擦出什么火花。
果然，刚走进学生会办公室，就听见林燕然不耐烦的声音：“这什么破名单！连个联系方式都没写全，让我怎么统计？”
他正把一叠表格往桌上摔，看见郁玖鸢，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撇了撇嘴，“会长，你可算来了，这破事我不干了……”
话没说完，他的目光就落在了郁玖鸢身后的唐念芷身上。
女孩穿着精致的大衣，妆容完美，正好奇地打量着办公室，那副娇生惯养的样子，像极了他讨厌的那些名媛千金。
“这位是？”林燕然挑眉，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唐念芷小姐，”郁玖鸢笑得坦然，“来参观的，念念，这是林燕然，我们学生会的新干事。”
唐念芷显然没把这个一脸不耐烦的男生放在眼里，只是敷衍地“哦”了一声。
目光落在他桌上的名单上：“志愿者名单？元旦晚会有什么好玩的节目吗？我在英国的时候，学校的圣诞晚会都会有马术表演呢。”
林燕然嗤笑一声：“圣樱可没那么俗。”
“那有什么？”唐念芷不服气地扬起下巴，“总不会比我们在白金汉宫看的皇家芭蕾舞团差吧？”
眼看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容笙寒轻咳一声想打圆场，却被郁玖鸢抢先一步。
“圣樱的元旦晚会有全息投影的互动环节哦，是元絮和谢社长一起设计的，用了最新的光学生物技术，应该比马术表演有意思。”
她转向林燕然，语气轻快，“燕然，你不是说要找谢社长核对观测数据吗？刚好现在顺路。”
林燕然脸色变了变，显然不想去找谢哲成，但对上唐念芷挑衅的目光，他还是梗着脖子抓起桌上的文件夹：“去就去！”
看着林燕然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唐念芷撇了撇嘴：“这人真没礼貌。”
容笙寒无奈地笑了笑：“燕然性子直，你别介意。”
郁玖鸢看着墙上的挂钟，柔声提议：“快到午休时间了，我请念念去食堂尝尝圣樱的招牌甜点吧？他们家的熔岩巧克力蛋糕，用的是法芙娜的黑巧，味道很正宗哦。”
唐念芷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好呀好呀！我在英国都吃不到这么正宗的！”
三人往食堂走去时，郁玖鸢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念念和容副会长从小就认识吗？看你们感情真好。”
唐念芷立刻挽紧容笙寒的胳膊，笑得甜蜜：“是啊，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小时候还住过笙寒哥家呢。他对我可好了，上次我在英国生病，他特意飞过去照顾我……”
郁玖鸢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容笙寒始终温和的侧脸上。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在唐念芷说到“飞过去照顾”时，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大衣纽扣。
尾戒闪起微弱的蓝光，系统面板再次亮起：
容笙寒：好感度64，情绪波动（负面0\/中性7\/正面90）
正面情绪值降了2，中性值升了2。
郁玖鸢嘴角的笑意愈发柔和。
这场突如其来的“青梅”戏码，倒是让她看清了不少东西。
看似无波无澜的容笙寒，其实也有在意的涟漪。
看似沉浸科研的元絮，会为陌生的闯入者泛起醋意。
冷漠的谢哲成，会用自己的方式划定界限。
而傲慢的林燕然，最吃激将法那一套。
食堂的玻璃窗上凝着一层薄霜，映出窗外飘飞的雪花。
郁玖鸢看着唐念芷和容笙寒坐在对面说笑，心里像揣着一盘精密的棋局。
每个棋子都在按照她的预想移动，偶尔偏离轨道，却总能被她轻轻拨回正途。
她舀了一勺熔岩巧克力蛋糕，温热的浆汁在舌尖化开，甜得恰到好处。这场游戏，因为不速之客的加入，似乎变得更加有趣了。
而她，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