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跟着沈知意穿过市舶司工坊的小门，天色已经偏晚，夕阳把屋檐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手里还捏着那张通宝券样本，被风吹得微微翘边。
“到了。”沈知意松开手，指了指角落里的东西。
林越抬头一看，是那架双人躺椅。沉香木打的，扶手圆润，中间还带个小茶几，能放茶碗也能搁书。最显眼的是两边扶手上刻的字——左边一个“越”，右边一个“意”。
他嘴角一抽：“你真把名字刻上去了？”
“不然呢？”沈知意绕到椅子后面，拍了下靠背，“我设计的时候就想好了，谁抢坐谁算输。”
林越摸了摸那两个字，指尖有点发烫。他没说话，心里却在嘀咕：这要让女帝看见，明天早朝就得降个天示说“鸳鸯同憩，国泰民安”。
刚想到这儿，眼前视网膜上突然跳出一行金光大字：
【任务完成】
【奖励解锁：真正的躺平】
下面还跟着一行小字：
【终身VIp服务已激活，系统进入自适应模式，后续运行将完全贴合宿主真实意愿】
林越眨眨眼，又眨眨眼。
没了？
没有下一阶段任务，没有隐藏剧情，也没有惩罚机制。就……结束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还是原来那双手。可他知道，有些事不一样了。
“愣着干嘛？”沈知意推了他一把，“不是说好今天验收？再不坐下，工坊就要关门了。”
林越被她按着肩膀往下压，整个人陷进柔软的靠垫里。椅子很舒服，角度刚好让他不用抬头就能看见对面的人。
沈知意坐到另一边，翘起腿，胳膊搭在扶手上，正对着他。
两人对视两秒，都没动。
“你说……”林越开口，“我要是现在想‘明天不想上班’，天上还会掉箴言吗？”
话音刚落，系统界面闪了一下。
【已生成：天示：休沐宜静心养神】
林越笑了：“你还真勤快。”
【温馨提示：检测到您当前情绪稳定，建议继续保持咸鱼姿态，避免过度感动导致血压升高】
“滚。”林越骂了一句，随手在脑子里把它关了。
这次系统没再蹦出来。
沈知意看着他笑：“你现在敢这么说了？以前在朝堂上，连咳嗽都不敢大声。”
“以前怕说错话。”林越摊手，“后来发现我说啥都是对的，反而更怕了。”
“因为你的话，早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了。”沈知意轻声说，“是整个大夏都在听。”
林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你呢？你也听天示，是不是也觉得我……装？”
沈知意没立刻回答。她转过头，手指轻轻划过扶手上那个“意”字。
“我知道你在装。”她说，“从你第一次装病逃差事开始，我就知道。脉象虚得跟纸一样，可你眼睛亮得很。”
林越咧嘴一笑：“那你怎么不说破？”
“说破了就没意思了。”她看他一眼，“而且我后来发现，你不是装高深，是真懒得争。别人拼死拼活往上爬，你倒好，升官比别人辞职还痛苦。”
林越叹了口气：“我不是痛苦，我是不明白。干得多错得多，不如躺着安全。”
“可你现在知道了真相。”沈知意盯着他，“你是系统的钥匙，是新政的源头，是女帝嘴里的‘天命之人’。这些你知道了，还能继续躺下去吗？”
林越仰头靠回椅背，望着屋顶的横梁。
“我能。”他说，“因为我发现，我不是非得当英雄才能活着。也不是非得改变世界才算有用。”
他顿了顿：“我想睡觉的时候能睡，想吃饭的时候有饭吃，有人愿意等我回家吃饭——这种日子，比什么天命都实在。”
沈知意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不像平时那种带着点挑衅的笑，也不像账本算清楚时的得意。是很安静的一种笑，像是风停了，水静了，只剩下阳光落在脸上。
她慢慢挪了过来，靠在他肩上。
林越没动。
“我也不是非要你多厉害。”她声音很低，“我不想你当什么天机星君，也不想你站得多高。我就想知道，以后能不能天天这样坐着？”
林越侧头看她。
她的发丝蹭着他脖颈，有点痒。
“你说这椅子是谁的？”他问。
“当然我们俩的。”沈知意抬眼，“不然刻俩名字干什么？难不成留着招桃花？”
“那要是哪天我不在这儿了呢？”林越试探着问。
“那你得先把椅子搬走。”她说，“我可没力气再造一架这么舒服的。”
林越笑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
“以前我觉得躺平是为了躲。”他说，“躲朝会，躲奏折，躲那些争来斗去的事。后来我才明白，躺平不是逃避，是选。”
“选什么？”
“选谁能一起躺着。”他看着她，“我现在知道，有些人值得你放下所有防备，连吐槽都不用藏。”
沈知意鼻子一酸，赶紧扭头假装整理袖口。
“你少来这套。”她嘟囔，“也就你会把表白说得像写述职报告。”
林越嘿嘿笑出声。
远处传来更鼓声，三响，天快黑透了。
工坊外的脚步声渐渐稀了，只剩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茶几上的《五年摸鱼三年退休》被吹开一页，又被飘来的半张通宝券轻轻盖住。
林越闭上眼，感觉肩膀上的重量没变。
“你说咱们以后教学生，是不是也得先发椅子？”他忽然问。
沈知意睁开眼，笑出声：“先考完试，再领椅子。”
“合理。”林越点头，“不然一个个都学我偷懒。”
“你本来就在偷懒。”她戳他脸颊，“从三年前第一天上朝就开始了。”
林越不反驳，只是笑。
他睁开眼，看着天边最后一缕橙红慢慢褪成灰蓝。
“沈知意。”他叫她名字。
“嗯？”
“我不装了。”他说，“从今往后，想睡就睡，想说就说，你想听的，我都告诉你。”
她看着他，眼里有光。
“那你再说一遍。”她轻声说，“刚才那句。”
林越清了清嗓子：“我说，以后这椅子，只能我们俩坐。谁也不能抢。”
沈知意翻白眼：“不是那句。”
“哦。”林越坐直一点，“我说，你熬到三更对账的时候，我心疼。裴砚晒脱皮修河堤的时候，我也心疼。但最心疼的，是你每次看我，都像在等一句我没说的话。”
他转过身，正对着她。
“现在我说了——我想跟你一直这样坐着。不管有没有天示，有没有系统，有没有人管我们叫什么星君、商卿。我们就这么过下去，行不行？”
沈知意没说话。
她只是把手放进他掌心，用力握了一下。
然后靠回椅背，闭上眼。
“行。”她说，“不过明天早上别想逃晨练，我让人在后院铺了新跑道。”
林越哀嚎一声，重新躺平。
“我就知道。”他嘀咕，“天下没有免费的躺椅。”
系统最后一次闪现，只留下一句话：
【恭喜宿主达成被迫营业的咸鱼】
随即彻底消失。
夜色渐浓，庭院安静下来。
林越的手慢慢滑进沈知意掌中，十指扣紧。
梧桐树影晃了晃，一片叶子飘下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