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灯老人则显得更担忧:“湘西地脉与洞庭、长沙又自不同,更为原始驳杂,山灵精怪、巫傩之力盘根错节。‘幽府’残党选择那里,必定有所图谋,甚至可能与当地的某些势力有所勾结。星野,此行务必谨慎,以探查为主,非万不得已,切勿轻易起冲突。若有发现,及时联系。”
带着老人们的叮嘱和罗嗲给的“锦囊”,我再次检查了行囊。
天字盒静静躺在里面,温润依旧。
湘西……苗疆……巫蛊……还有那神秘的“蚩尤杖”和暗红古物。
前路注定凶险莫测。
我深吸一口气,发动了汽车。
目标,湘西!
车子驶出长沙平原,逐渐进入湘西地界。高速公路两旁的山势开始变得陡峭起来,郁郁葱葱的绿色扑面而来,隧道一个接一个,仿佛要穿透这片古老土地的脊梁。空气变得湿润,时常能看到山腰间缠绕着薄纱般的雾气,平添了几分神秘和幽深。
车窗外的景色堪称绝美,层峦叠嶂,溪流潺潺,偶尔能看到山崖上悬挂的瀑布如同白练。吊脚楼村落星星点点地散布在山谷间,背着竹篓、穿着民族服饰的乡民在田间地头劳作,一切看起来宁静而祥和。
但我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一进入湘西地界,我就隐隐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不是具体的某一道目光,而是仿佛整片山林、每一缕雾气后面,都藏着无数双眼睛,在沉默地打量着我这台格格不入的外地车辆和车里的人。
更让我不安的是胸前的天字盒。它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发出低沉的、近乎烦躁的嗡鸣。“巡天”星图虽然还能展开,但显示出的湘西地脉能量场,却是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混沌!
不再是长沙那种相对规整的光晕,也不是洞庭湖那种虽混乱但有迹可循的漩涡。这里的能量光斑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五彩斑斓又暗藏污秽的混杂状态!绿色的生机、褐色的地气、幽蓝色的水脉、甚至还有代表人文信仰的微弱白光……所有这些能量都如同乱麻般交织在一起,其中又夹杂着无数细小的、深紫色的(代表蛊毒?)、灰黑色的(代表瘴气?)、以及我最不愿看到的——那熟悉的暗红色邪异能量的斑点!它们像病毒一样渗透在能量的乱流中,若隐若现。
整个湘西的地脉,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正在缓慢发酵的蛊坛!复杂,神秘,美丽,却又处处潜藏着未知的危险和恶意。
“这地方……果然名不虚传。”我忍不住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精神高度集中。
根据罗嗲给的模糊地址和我在路上查到的有限信息,我的第一站是凤凰古城。一方面,那里是旅游区,相对容易融入和打听消息;另一方面,我要去找那位据说回家乡发展的阿雅。
抵达凤凰时已是傍晚。古城华灯初上,沱江两岸吊脚楼的灯光倒映在流淌的江水中,如梦似幻。游客如织,喧嚣的商业化氛围冲淡了不少想象中的神秘感,但只要你稍微抬眼,望向那些灯光照不到的、黑黢黢的巷弄深处和远处沉默的群山,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若有若无的异样感便会再次浮现。
我停好车,背着行李,沿着沱江边的青石板路慢慢走着,一边寻找着据说阿雅开的那家小店(罗嗲只记得大概叫“阿雅苗绣”或者类似的名字),一边感受着这座古城复杂的气息。
天字盒的嗡鸣在这里稍微平复了一些,但星图依旧混乱。那暗红色的邪异能量斑点,在古城范围内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变得极其微弱,但它们确实存在,像潜藏在血管里的毒素。
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小巷,灯光昏暗了许多。两边是些卖银饰、蜡染和姜糖的小店。我正仔细看着招牌,忽然,天字盒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盒盖上的“镇”字闪过一丝极微弱的警示性凉意。
同时,我眼角余光瞥到,前方巷子拐角的阴影里,似乎有个人影飞快地缩了回去!
不是游客闲逛的姿态,更像是在窥探和躲避!
我被盯上了?这么快?
我心头一凛,但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装作找店的样子慢慢往前走,同时全身肌肉微微绷紧,灵觉提升到极致。
就在我即将走到那个拐角时——
“后生家,找哪个?”
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湘西口音的老妪声音,突然从我旁边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低矮的店铺门洞里传来。
我猛地转头。那店铺没有亮灯,黑乎乎的,门口挂着几串干枯的草药和一些形态奇特的木雕。一个穿着深色苗家传统服饰、满脸皱纹如同风干橘皮的老娭毑,正坐在门口的小竹椅上,手里拿着一个未完工的、看起来像是人形的黑色小布偶,用针慢慢扎着。她头也没抬,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她问的。
但我能感觉到,刚才那道窥视的目光,就是从她这个方向传来的!
我停下脚步,压下心中的警惕,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答:“娭毑,我找一个叫阿雅的妹子,听说她在这里开了家店?”
老娭毑扎针的手停顿了一下,终于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睛浑浊,却像深潭一样,看不到底。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目光在我胸口(天字盒所在的位置)略微停留了一瞬。
“阿雅?”她沙哑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找她做么子?”
“一个长沙的朋友介绍来的,姓罗,搞水运的。”我搬出了罗嗲的名号。
听到“姓罗的”、“搞水运的”,老娭毑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松动。她又低下头,继续扎她的布偶,慢悠悠地说:“往前走,拐弯,门口有棵歪脖子柚子树的,就是阿雅的‘百灵歌’绣坊。”
“多谢娭毑。”我道了声谢,心中疑窦未消,但还是依言往前走。
走出几步,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老娭毑依旧坐在黑暗里,手里的针精准地扎进小布偶的胸口。
她似乎……无声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