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锚酒吧的后门 “哐当” 一声在身后合拢,像是把一整个糜烂的世界关在了里面。林溪刚吸进第一口巷子里的风,就被那股混杂着腐烂海藻、铁锈和霉味的气息呛得皱紧眉头,胸腔里却莫名松快了些 —— 至少不用再闻酒吧里那股烟酒混合着汗臭的浑浊味道。
陆沉走在前面,高大的身影在窄巷里投下片长长的影子。巷壁堆着卷发霉的渔网,风一吹就发出 “哗啦” 的细碎声响。他没回头,声音裹在潮湿的空气里传来,听不出情绪:“鼹鼠的话,信三分就够。他眼里只有龙湾币,哪有什么真相。”
林溪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罗盘,金属外壳的冰凉透过布料传过来,让她乱哄哄的脑子稍微清醒了点。刚才在酒吧里的画面又冒了出来:鼹鼠把那支劣质药剂推过来时,指节上沾着的油污蹭到了瓶身;他说 “老 K 最后在灯塔附近露面” 时,眼角飞快地瞟了眼陆沉,那眼神里藏着的算计,像根细刺扎在她心上。
“可他提到了‘远洋’的 7 号仓库,” 林溪的声音有点哑,刚才在酒吧里被那些若有若无的 “低语” 缠得太久,喉咙干得发疼,“还有老 K 的行踪,总不能全是编的吧?”
陆沉脚步没停,拐过个弯时顺手拉了她一把,避开脚边一滩泛着绿沫的积水。水洼里映着巷口路灯昏黄的光,晃了晃就碎了。“灯塔是旧港最扎眼的地标,哪个失踪案往那儿扯都不会错。” 他的鞋踩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 “咯吱” 声,“至于‘远洋’的仓库,旧港里废弃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编号乱得像一团麻,有些连公司自己的档案里都查不到。他给这个线索,无非是想让我们去瞎折腾。”
他的话冷静得近乎冷漠,可林溪的共感能力还是捕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 他语气里藏着的紧绷,像根拉到极致的弦。是在提防鼹鼠,还是在回避 “远洋” 仓库的事?
“那支药剂呢?” 林溪追上去两步,想起刚才在柜台下瞥见的那些人:个个眼神空洞,手里攥着和鼹鼠递来的差不多的小瓶子,像群提线木偶似的晃来晃去。“他好像笃定我会要这个。”
陆沉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巷尾的路灯刚好照在他脸上,把他下颌的线条衬得格外冷硬。“旧港底层都叫这东西‘深海甘露’,也有人管它叫‘忘忧水’。” 他声音压得低了些,风里的霉味似乎更重了,“成分没人能说清,效果就是能暂时压下去些‘不舒服’—— 比如你听到的‘低语’,或者看到的那些不该看的东西。”
林溪的心沉了沉:“真的有效?”
“短期或许有用,” 陆沉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像淬了冰,“但代价呢?成瘾性极强,长期用下去会毁了脑子,官方报告里写得明明白白,这就是把致幻剂和神经兴奋剂混在一起的玩意儿,滥用会导致认知退化,最后连器官都会衰竭。”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 “鼹鼠这种人,就是靠吸着别人的绝望过日子的蛆虫。”
话音刚落,旁边一扇虚掩的铁皮门突然 “吱呀” 一声开了,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男人跌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他眼眶陷得很深,眼白里布满血丝,双手抖得像筛糠,嘴里含混地念叨着:“光…… 灯塔的光……”
男人抬起头,看到林溪和陆沉时,浑浊的眼睛里突然爆发出一种骇人的光。他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指甲在石板路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药…… 给我药!灯塔要醒了…… 耳朵里…… 海里在叫!”
酸腐的臭味扑面而来,林溪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的手已经快抓到她的胳膊。就在这时,陆沉猛地把她拉到身后,手腕一翻就格开了男人的手。男人 “扑通” 一声摔在地上,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蜷缩着身子疯狂抓挠自己的耳朵和脖子,指甲缝里很快渗出血来,喉咙里发出 “呜呜” 的怪响,像头受伤的野兽。
林溪的心脏 “砰砰” 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刚才男人扑过来的瞬间,她的共感能力突然被触发了 —— 无数混乱的意识碎片涌进脑子里:冰冷滑腻的触感,像有什么东西缠在手腕上;无边无际的黑暗,压得人喘不过气;还有对一种蓝色液体的疯狂渴望,那渴望像团火,烧得人五脏六腑都疼。
最可怕的是那声螺号声——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砸在脑子里,尖锐得像要把她的意识撕成碎片。
“看到了?” 陆沉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他看着地上的男人,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种深深的厌弃。那男人已经不怎么动了,像滩没了骨头的烂泥,只有手指还在微弱地抽搐。“这就是那‘药’的效果。它先把你撕成碎片,再假惺惺地给你点‘安抚’。”
他示意林溪往前走,两人绕过地上的男人时,林溪忍不住又看了眼 —— 男人的脖子上全是血痕,嘴角挂着丝涎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巷顶,不知道在看什么。旧港的阴影,比她想象的还要脏、还要冷。
“所以‘深渊之眼’…… 或者你叔叔陆镇海,是用这东西控制人?” 林溪的声音压得很低,风从领口灌进来,凉得她打了个寒颤。
陆沉没立刻回答,巷子里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撞来撞去,显得格外清晰。走了大概几十步,他才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了:“控制弱者,做他们的傀儡;或者…… 处理掉那些没用的‘废料’。” 他顿了顿,“这比直接用暴力管用多了,不是吗?让人心甘情愿地往火坑里跳。”
林溪的后背瞬间起了层冷汗。她突然想起刚才在鼹鼠的柜台下,隐约听到的锁链声和呜咽声 —— 那些人,是不是也成了 “废料”?
“远洋” 仓库的线索像根刺,扎在她心里。陆沉越是回避,她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迷雾好像更浓了,可就在这时,这个词突然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 —— 是鼹鼠最后随口提的那句话。
“银手……” 林溪下意识念出了声。
前面的陆沉脚步猛地顿了下,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林溪还是看出来了 —— 他的肩膀绷得更紧了,连呼吸都变轻了些。
“你说什么?” 陆沉转过身,路灯的光刚好照在他脸上,可他的眼神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情绪。
“鼹鼠最后说,要是不舒服可以找‘银手’看看,” 林溪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你认识这个人,对不对?”
风突然变大了,吹得巷壁上的渔网 “哗啦” 作响,像是有人在暗处叹气。远处传来 “嗡” 的一声,旧港的灯塔又亮了,一道幽蓝的光划破雨幕,在巷口晃了下就消失了。那光像双眼睛,从深海里探出来,冷冷地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