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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飞精神一振,加快脚步,拨开厚重的藤蔓,一头钻了出去!

刺目的天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雨后泥土和草木的芬芳,让他几乎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远处隐约可见炊烟袅袅的村落轮廓。

他出来了!从死亡绝地黑风涧中逃出生天!

然而,狂喜尚未升起,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悲伤,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猛地转头,看向山林深处某个方向。

在那里!

在那片宁静的山林边缘,一座简陋的、由茅草和木头搭建的、毫不起眼的凉亭,静静地矗立着。

亭子的匾额早已斑驳脱落,但许飞却仿佛能清晰地“看”到那三个饱经风霜、浸透着无尽等待与绝望的字——望归亭。

十日的约定之地。

母亲林婉清,就在那里!带着未出世的他,在绝望中等待着永远不会归来的丈夫!

巨大的悲伤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许飞的心口!他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那不是幻境!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属于他父母的、血淋淋的悲剧!而他,正踏着父亲的足迹,走向那个注定充满绝望的终点!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抹去眼角的湿润。悲伤依旧沉重,但眼神却变得更加坚定、更加冰冷。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将那块至关重要的阵图残卷(在父亲记忆中,它被藏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储物法器夹层里,许飞在石缝恢复时已将其取出)贴身藏好,又将那部沉寂的诺基亚手机紧紧攥在手中。

然后,他迈开脚步,带着一身风尘与疲惫,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朝着那座承载着无尽等待与绝望的望归亭,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去。

山林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他沉重而坚定的脚步声。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时光的尘埃上,踏在父母当年走过的、浸满血泪的路上。

望归亭,越来越近。

脚步踏在铺满落叶的山径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许飞(或者说,此刻主导着许云山躯壳的许飞)穿过最后一片低矮的灌木丛,那座简陋的茅草凉亭,终于毫无遮掩地出现在眼前。

望归亭。

斑驳的木质立柱,被风雨侵蚀得发黑。顶上的茅草有些凌乱,显然经历过风雨的摧残。亭子很小,仅能容纳三四人。亭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粗糙的石桌和两个石凳,落满了灰尘和枯叶。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气息,弥漫在寂静的空气中。这里没有想象中的温情脉脉,只有无尽的等待和绝望沉淀下来的死寂。

许飞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沉甸甸地往下坠。他站在亭外,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试图寻找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父亲记忆碎片中,母亲林婉清那憔悴却坚韧的面容,那双盛满担忧与期盼的眼睛,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婉清…”他下意识地低唤出声,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许云山特有的疲惫和深沉。

没有回应。只有山风吹过亭角茅草的呜咽。

难道…母亲没有逃出来?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许飞!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就在这时——

“谁?!”

一个带着极度警惕、甚至一丝惊惶的女声,从亭子后方不远处的一片茂密竹林里传来!

许飞猛地转头!

只见竹林边缘,一个穿着粗布衣裙、身形略显单薄、腹部微微隆起的女子,正手持一柄闪烁着微弱灵光的短剑,背靠着一根粗壮的翠竹,紧张地望了过来。她的脸上沾着泥土,头发有些散乱,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受惊的小鹿,充满了戒备、恐惧,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正是林婉清!

在看到许飞(许云山)面容的刹那,林婉清眼中的戒备如同冰雪消融,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的泪水淹没!

“云山!!”她失声惊呼,手中的短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朝着许飞扑了过来!

“婉清!”许飞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双臂,迎了上去。属于许云山的记忆和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作为“许飞”的旁观意识。这一刻,他就是许云山!是历经生死逃亡、终于见到妻子的丈夫!

温软的身体带着颤抖和冰凉,重重撞入他的怀中。林婉清死死抱住他,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骨血,压抑了十天的恐惧、担忧、绝望和此刻失而复得的狂喜,化作汹涌的泪水,瞬间浸湿了许飞破烂的衣襟。

“云山!云山!真的是你!你…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她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只是反复地确认着,用力地抱着,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化作泡影消失。

许飞(许云山)紧紧回抱着妻子,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和腹中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气息,这个在影杀卫追杀下都未曾退缩的铁汉,此刻也红了眼眶,声音哽咽:“是我…婉清…是我…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巨大的悲伤与庆幸交织在一起,如同最苦涩也最甘甜的毒药,弥漫在小小的望归亭畔。许飞清晰地感受到怀中母亲那刻骨铭心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也感受到“自己”胸腔中那几乎要炸开的、混杂着无尽后怕、愧疚与深沉爱意的复杂情感。这情感是如此真实,如此沉重,让他这个“旁观者”的灵魂都为之震颤。

“孩子…孩子也没事…”林婉清抬起头,泪眼婆娑,脸上却绽放出母性的光辉,她拉着许飞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他(她)很乖…知道爹爹会回来…”

掌心隔着粗布衣物,传来温热的触感,以及那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新生命的律动!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许飞(许云山)的全身!那是他的孩子!是他许云山和林婉清生命的延续!是他们在无边黑暗中挣扎求生的唯一希望!

“好…好…”许飞(许云山)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泪水终于滑落。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妻子的腹部,感受着那生命的搏动,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柔情和…更加深沉的悲怆。因为他知道,这份短暂的团聚,这份失而复得的喜悦,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和奢侈!父亲许云山的结局,早已注定!

“云山,你的伤…”林婉清这时才注意到丈夫身上破烂的衣物和残留的血迹(虽然被诺基亚修复,但衣物无法复原),以及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体内那并不充盈的灵力波动,脸上瞬间布满心疼和担忧。

“没事,皮外伤,都好了。”许飞(许云山)强挤出一丝笑容,不想让妻子担心。他拉着林婉清走进亭子,拂去石凳上的灰尘,让她坐下,自己则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影杀卫…可能随时会追来。”

提到影杀卫,林婉清的脸色瞬间煞白,刚刚平复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他们…他们没追到你吗?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黑风涧那么危险…”

“运气好,找到了一条生路。”许飞(许云山)含糊其辞,怕她过份担心。他迅速转移话题,语气凝重,“婉清,我们的行踪恐怕早已暴露。天机阁的追踪手段远超想象,望归亭也不安全。我们必须立刻走,去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去哪里?”林婉清眼中充满了迷茫和不安。三年来东躲西藏的经历,让她对任何地方都失去了安全感。

许飞(许云山)的目光投向亭子后方那片深邃的竹林,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属于许云山的记忆碎片在翻涌,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被遗忘的线索浮现出来。

“我记得…早年游历南疆时,曾在一卷极其古老的《南荒异闻录》残篇中看到过一则记载。”许飞(许云山)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据说在这片‘青萝山脉’的深处,曾有一处上古遗迹,名为‘归墟之隙’。那里空间不稳,偶有连接异度空间的‘虚空裂隙’出现…虽然危险重重,九死一生,但若能寻到,或许…是摆脱天机阁因果锁定的唯一生路!”

“虚空裂隙?!”林婉清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惊惧,“那…那是传说中的绝地!进入其中,十死无生啊!”

“留在外面,同样是十死无生!”许飞(许云山)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天机阁的势力遍布九州,影杀卫如跗骨之蛆,我们逃了三年,换了无数地方,可曾真正摆脱过?唯有跳出此界,遁入未知,才有一线生机!为了你,为了孩子,再危险,我也要闯一闯!”

他的目光落在妻子隆起的小腹上,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婉清看着丈夫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决绝,感受着他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与爱,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同生共死的勇气取代。她用力地点点头,紧紧抓住许飞的手:“好!云山,你去哪,我和孩子就去哪!要死,我们一家人也死在一起!”

“别说傻话!”许飞(许云山)低喝一声,眼中却满是温柔,“我们都要活下去!一定会活下去!”

他不再耽搁,立刻起身:“走!趁着影杀卫还没追到这里,我们立刻进山!”

两人迅速收拾了亭子里简单的行囊(主要是林婉清准备的一些干粮和清水),许飞(许云山)搀扶着妻子,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望归亭,一头扎进了亭子后方那片深邃幽暗、仿佛没有尽头的青翠竹林。

竹林茂密,光线昏暗。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盘根错节的竹根,行走艰难。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竹叶的清香,暂时掩盖了逃亡的紧张。

许飞(许云山)一手搀扶着妻子,一手紧握着那部沉寂的诺基亚手机,精神高度集中,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属于许云山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不断翻腾,指引着前进的方向。那卷《南荒异闻录》的记载极其模糊,只提到“青萝深处,竹海生波,归墟隐现”,具体位置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

时间在艰难的跋涉中流逝。日头渐渐西斜,林间的光线愈发昏暗。林婉清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环境的压抑,不安地躁动着。

“云山…休息一下吧…”林婉清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许飞(许云山)看着妻子疲惫的样子,心疼不已,找了一处相对干燥的竹根下让她坐下休息。他拿出水囊递给妻子,自己则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

嗡!

一直沉寂的诺基亚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灰白色的光芒!这一次,屏幕上显示的并非之前的三角形符文,而是一个不断闪烁、如同破碎镜面般的奇异符号!符号的中心,指向竹林深处某个方向!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空间扭曲感的奇异波动,从那个方向隐隐传来!

许飞(许云山)瞳孔猛地一缩!

“婉清!快起来!”他猛地拉起妻子,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有发现!跟我来!”

他不再犹豫,循着手机屏幕的指引和那股微弱的空间波动,搀扶着林婉清,朝着竹林更深处,跌跌撞撞地快步走去!

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竹子的颜色也由翠绿变得愈发深沉,甚至透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脚下的落叶层厚得惊人,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沉闷的声响。那股空间扭曲的波动感越来越清晰,空气中甚至开始出现一丝丝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

终于,在穿过一片几乎密不透风的墨绿色竹墙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不大的林中空地。空地中央,并非土地,而是一片如同破碎琉璃般的、散发着幽暗光芒的奇异区域!这片区域大约丈许方圆,边缘扭曲不定,内部光影迷离,仿佛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扭曲的色彩在其中翻滚、湮灭!一股强大而混乱的空间吸力从中散发出来,将周围的空气和光线都拉扯得扭曲变形!

正是传说中的——虚空裂隙!

“归墟之隙…真的存在!”林婉清看着眼前这如同通往地狱深渊的入口,脸色煞白,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许飞(许云山)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闪烁的破碎镜面符号,又看向眼前这混乱而危险的虚空裂隙,眼中却燃烧起决绝的光芒!

生路,就在眼前!虽然九死一生,但这是摆脱天机阁追杀的、唯一的希望!

他紧紧握住林婉清冰凉的手,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和腹中孩子的悸动,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婉清,抱紧我!闭上眼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

林婉清看着丈夫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决然,恐惧到了极致,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她用力地点点头,闭上双眼,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许飞(许云山)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

许飞(许云山)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给予他生命、也带给他无尽苦难的世界,目光落在妻子隆起的小腹上,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然后,他不再犹豫,抱着妻子,朝着那片扭曲破碎、散发着致命吸力的虚空裂隙,义无反顾地,一步踏了进去!

嗡——!

空间剧烈扭曲!光影瞬间将他们吞噬!强大的撕扯力从四面八方传来!意识在瞬间被拉长、撕裂、陷入无边的黑暗与混沌!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瞬,许飞(许云山)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遥远时空、充满无尽悲怆与欣慰的叹息,仿佛跨越了时空,与他的灵魂产生了共鸣…

而被他紧紧护在怀中的林婉清,在空间撕扯的剧痛中,似乎也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温暖、仿佛来自血脉源头的奇异力量,悄然包裹住了她腹中那脆弱的小生命…

空间撕扯的剧痛如同要将灵魂碾碎,无边的黑暗与混沌吞噬了一切感知。时间失去了意义,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经历了万载轮回。

当许飞(许云山)的意识从无尽的沉沦中艰难挣脱,重新感受到身体的存在时,首先涌入感官的,是泥土的腥气、草木的清新,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稀薄到近乎于无的天地灵气。

他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前不再是扭曲破碎的虚空裂隙,也不是黑风涧的毒雾荒山,而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景象。

天空是澄澈的蔚蓝,飘着几缕棉絮般的白云。脚下是松软的、带着湿气的黑土地。四周是连绵起伏、覆盖着茂密植被的低矮丘陵,郁郁葱葱,充满了勃勃生机。空气中弥漫着青草、野花和泥土混合的清新气息,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宁静,祥和,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然而,这宁静之下,却隐藏着一种让许飞(许云山)心惊肉跳的“贫瘠”——天地间的灵气,稀薄得令人发指!比黑风涧的毒雾还要稀薄百倍!仿佛这片天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灵气枯竭的牢笼!

“婉清!”他猛地坐起身,焦急地环顾四周。

林婉清就躺在他身边不远处,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似乎仍在承受着空间穿越带来的巨大痛苦。她下意识地用手护着隆起的小腹,那里,生命的律动依旧顽强。

许飞(许云山)连忙爬过去,小心翼翼地探查妻子的状况。还好,只是脱力昏迷,腹中胎儿的气息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他松了口气,这才有暇仔细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里显然不是他们熟悉的修真界。没有浓郁的灵气,没有高耸入云的仙山楼阁,没有御剑飞行的修士。目之所及,是纯粹的、原始的、属于凡俗的自然风光。远处山脚下,似乎有袅袅炊烟升起,隐约可见一些低矮的、由泥土和木头搭建的房屋轮廓。

一个凡人的世界?或者说…一个被遗弃的、灵气荒漠般的“表世界”?

《南荒异闻录》中关于“归墟之隙”连接异度空间的记载,竟然是真的!他们真的跳出了那个被天机阁阴影笼罩的修真界,来到了一个未知的、灵气稀薄的世界!

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暖流,瞬间涌遍全身。但紧接着,便是巨大的茫然和无措。

这里安全吗?天机阁的爪牙能否追踪至此?他们该如何在这个陌生的、灵气贫瘠的世界生存下去?腹中的孩子…

许飞(许云山)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无论如何,暂时摆脱了影杀卫的追杀,就是最大的幸运!当务之急,是安顿下来,让妻子休养,等待孩子的降生。

他背起依旧昏迷的林婉清,朝着远处有炊烟的方向,步履蹒跚地走去。

几经辗转,他们在一个名为“靠山屯”的偏远小山村边缘,寻到了一处废弃的破败茅屋。村子很小,不过几十户人家,依山而建,民风淳朴中带着一丝对外来者的警惕。

许飞(许云山)自称是躲债来的木匠,妻子体弱,即将临盆。他拿出身上仅存的一点在修真界还算普通的、在这个世界却显得颇为精致的银饰(幸好储物袋里还有几件凡俗之物),向村长和几户人家换了些粮食、被褥和简单的工具。

凭借着金丹期修士对身体精妙绝伦的掌控力,以及天衍许家传承中对结构、力学的深刻理解(虽然无法布阵,但用在木工上绰绰有余),许飞(许云山)很快展现出了惊人的“手艺”。

他打造的家具,榫卯结构严丝合缝,线条流畅优美,坚固耐用得超乎村民想象。无论是犁耙、桌椅、门窗,还是精巧的梳妆匣、孩童的玩具,只要他看过一眼,就能完美复刻甚至改良。很快,“许木匠”的名声就在靠山屯及邻近几个村子传开了。找他做活的人络绎不绝,报酬多是粮食、山货或少许微薄的现金。

林婉清则在茅屋旁开垦了几亩荒地。药王谷的传承让她对草木生长、土壤特性有着超凡的认知。她种下的蔬菜,长势格外喜人,水灵鲜嫩,口感极佳,几乎不生虫害。收获的蔬菜,一部分自家食用,一部分则挑到村口或邻村集市上售卖,总能很快卖光。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找她讨教种菜的“秘诀”,林婉清总是温婉地笑着,分享一些改良土壤、合理轮作的简单方法,从不藏私。

日子在叮叮当当的刨木声和泥土的芬芳中,一天天过去。茅屋被修葺一新,围起了竹篱小院。许云山和林婉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勤劳的双手,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艰难却也安稳地扎下了根。

村民们从最初的警惕,到渐渐接纳了这对勤劳、寡言、但手艺和种菜都极好的外乡夫妇。没人追问他们的来历,在这穷乡僻壤,能安稳过日子就是福气。偶尔有好奇的孩童趴在篱笆外张望,林婉清也会笑着递过去一根洗净的黄瓜或一个红彤彤的西红柿。

烟火人间,岁月静好。仿佛那三年的亡命天涯、血雨腥风,都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冬去春来,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清晨,茅屋里传出了婴儿嘹亮的啼哭。

许飞,出生了。

然而,这份新生的喜悦,很快被巨大的担忧所笼罩。

正如林婉清在逃亡中强行催动秘法所担心的那样,这个在母体中就历经磨难、先天受损的孩子,异常虚弱。他比寻常婴儿瘦小许多,哭声也细弱无力,像只孱弱的小猫。更让人揪心的是,他极其容易生病,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能让他高烧不退,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整夜啼哭不止。

林婉清抱着孩子,眼泪止不住地流。她耗尽心力,用最温和的草药调理,小心翼翼地呵护,但孩子的体质依旧比纸还薄。许云山看着襁褓中那小小的、皱巴巴的脸蛋,看着他因难受而紧蹙的眉头,心如刀绞。这是他的骨血,是他和婉清在绝望中守护的希望,却如此脆弱。

“云山…怎么办…飞儿他…”林婉清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助。在这个灵气稀薄到近乎于无的世界,她药王谷的诸多手段都成了无根之木。那些需要灵力催动、需要灵药滋养的秘法,在这里根本无法施展。

许云山沉默着,粗糙的大手轻轻抚过儿子滚烫的额头,眼中是深沉的痛楚和无力。他尝试过将自己体内仅存的那点微薄灵力渡给孩子,但杯水车薪,而且这稀薄的灵力似乎与孩子虚弱的身体格格不入,反而引起更剧烈的排斥反应。

“别怕,婉清。”他沙哑着嗓子,将妻子和孩子一起拥入怀中,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们会找到办法的。飞儿一定会好起来。天无绝人之路。”

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木工活计中,换取更多的粮食和微薄的收入,只为能给妻儿稍好一点的生活。林婉清则更加精心地侍弄菜地,研究着凡俗草药,试图找到能增强孩子体质的方子。日子在孩子的病弱和父母的忧心中,艰难地流淌。

日子在靠山屯的烟火气中艰难流淌,如同一条被巨石阻塞的溪流,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王神婆和刘癞子煽动的风波虽暂时平息,但猜忌和恐惧的种子已在村民心中生根发芽。投向许家小院的目光,多了审视和疏离。林婉清种的菜,不再像以前那样被争相购买;许云山接的木工活计,也明显少了许多。

小许飞依旧瘦弱,三个月大的孩子,个头比同龄人小了一圈,脸色也总是带着不健康的苍白。一场春雨过后,他又染了风寒,小脸烧得通红,整夜咳嗽不止,像只离水的鱼,艰难地喘息着。林婉清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用温水一遍遍擦拭他的额头和手脚,熬煮着药性最温和的草药,眼中是化不开的忧虑和心疼。许云山则沉默地坐在门槛上,望着阴沉的天色,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金丹修士的无力感,在这个灵气荒漠的世界,被放大到了极致。

就在这愁云惨淡之际,一个身影,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了许家小院的沉寂。

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色道袍的老者。道袍样式古朴,却沾了些旅途的风尘。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清澈,仿佛能洞穿人心。他背着一个半旧的藤条药箱,拄着一根油亮的竹杖,步履从容地出现在靠山屯的土路上,目光扫过村舍,最终落在了许家那间略显破败的茅屋上。

他走到篱笆外,看着院内愁眉不展的许云山和屋内隐约传来的孩童咳嗽声,轻轻叹了口气,朗声道:“无量天尊。贫道路过此地,见贵宅似有稚子病弱,气息不畅。贫道略通岐黄,不知可否容贫道一观?”

许云山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篱笆外的老道。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警惕,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希冀。这老道…气度不凡,步履沉稳,绝非寻常乡野游方道士!更重要的是,许云山敏锐地察觉到,这老道身上,隐隐流转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灵力波动!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在这灵气荒漠中,却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般醒目!

他不是此界之人!至少,曾经不是!

“道长请进。”许云山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起身打开篱笆门,声音低沉而克制。

老道微微颔首,步履从容地走进小院。他的目光在许云山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和探究,随即转向屋内。

林婉清听到动静,抱着依旧咳嗽不止的小许飞走了出来。看到老道,她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对儿子病情的担忧。

老道没有多言,示意林婉清将孩子放在院中的小木凳上。他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小许飞纤细的手腕上。指尖温润,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气息。

片刻之后,老道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和…深深的惋惜。

“先天不足,胎元受损,经脉孱弱如风中蛛丝,生机黯淡…”老道收回手,看着许云山和林婉清,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沉重,“此乃本源之伤,非寻常药石可医。在这…此方天地,更是难上加难。”他话语中微妙的停顿,让许云山和林婉清心中同时一凛。

“道长…”林婉清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抱着儿子,“求您…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老道看着林婉清眼中那深沉的母爱和绝望,又看了看小许飞因咳嗽而涨红的小脸,那双清澈却无神的眼睛,心中似乎下了某种决定。

“贫道张守常。”老道自报家门,目光落在小许飞身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与欣赏,“这孩子…虽先天有缺,但贫道观其神魂,却有一丝难得的灵性,坚韧不拔,暗合天道自然之意。贫道云游四方,尚未觅得传人。若二位信得过贫道,贫道愿收此子为徒,传其道法,或可…以道韵温养,弥补先天,续其生机。”

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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