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辰带回的那块布满裂痕的黑色晶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吕阳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玉鼎宗对地脉的图谋，显然比他预想的更加深入和危险。那些发生在北境各处的“资源点枯竭”事件，恐怕并非孤例，而是某种更大阴谋的前兆。
他立刻下令，加大对外围地脉节点的监控力度，尤其是那些位置偏僻、灵气（或煞气）相对浓郁之处。同时，让林枫调动所有能调动的暗刃力量，不惜代价，重点追查与那黑色晶石能量波动相似的线索。
暗殿这部庞大的机器，再次为了应对潜在的危机而加速运转起来。
数日后，林枫带来了新的，也是更为惊人的消息。
“殿主，我们的人在追踪一块疑似类似的晶石残片时，在‘黑水泽’边缘，发现了一处被彻底废弃的玄冥宗秘密据点。”林枫的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惊，“据点内部一片狼藉，似乎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内斗，而且……我们在其地下深处，发现了一个被强行破坏的、结构极其复杂的阵法基座！基座残留的能量，与那黑色晶石同源，但其规模和精密度，远超我们之前发现的任何一处！”
黑水泽，位于玄冥宗势力范围的腹地，是一处终年弥漫毒瘴的险地，玄冥宗在那里设立秘密据点本不奇怪。但据点内斗、以及那被破坏的诡异阵法基座，却充满了不寻常的意味。
“可曾发现其他线索？比如尸体，或者记录？”吕阳沉声问道。
“尸体大部分被处理过，但从残留的服饰和法器碎片看，交战双方都是玄冥宗的人，而且修为不低。至于记录……”林枫摇了摇头，“几乎被销毁一空，只找到几片被煞气侵蚀严重的玉简残片，正在尝试修复。”
玄冥宗内斗，竟然严重到摧毁自家秘密据点的程度？而且还牵扯到那诡异的、能抽空地脉的阵法？
吕阳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飞速整合着近期获得的所有信息：玄冥宗与玉鼎宗的合作、北境多地资源点枯竭、玄冥宗内部分歧的传言、以及如今这被摧毁的据点与阵法基座……
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惊的猜测，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型。
“林枫，加派人手，盯紧玄冥宗总部的一切异动，尤其是那位玄暝老祖的动向。另外，让我们的人，想办法查清那阵法基座的具体作用！”吕阳下令道，他感觉，自己似乎快要触碰到某个关键的核心。
……
与此同时，玄冥宗总部，冥寒殿深处。
此地终年被万载玄冰覆盖，寒气刺骨，乃是玄冥宗历代强者闭关之所。此刻，大殿内的气氛，比周围的玄冰更加寒冷。
冥骨真人躬身立于下首，宽大的黑袍无法完全掩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并非因为寒冷，而是源于面前那道盘坐于冰莲之上的佝偻身影所带来的恐怖压力。
玄暝老祖！
他依旧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脸上布满皱纹，双眼浑浊，但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如同亘古冰山般的死寂威压，却让冥骨真人这位筑基大圆满的宗主，也感到神魂欲裂。
“师叔……黑水泽据点之事，是弟子失察，未能及时察觉那逆徒竟敢私通外敌，毁我基业……”冥骨真人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黑水泽据点被毁，以及其中那座秘密阵法的暴露，打乱了他许多计划。
“失察？”玄暝老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冰碴在摩擦，“冥骨，你太让老夫失望了。”
他浑浊的眼珠转向冥骨，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灵魂深处：“与玉鼎宗合作，引狼入室，险些酿成大祸，损我玄冥威名，此为一罪。”
“暗中布置‘噬灵转煞阵’，妄图窃取北境地脉灵机，滋养你那残缺的‘玄冥鬼婴’，罔顾宗门长久利益，此为二罪。”
“行事不密，致使据点被毁，阵法暴露，打草惊蛇，让初圣宗与那暗殿都有了警觉，此为三罪。”
每说一罪，冥骨真人身上的压力便重一分，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没想到，自己暗中进行的这些勾当，竟然全被这位沉睡苏醒不久的老祖知晓得一清二楚！
“师叔明鉴！”冥骨真人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丝凄厉，“弟子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宗门！那暗殿小儿屡次辱我宗门，若不除之，我玄冥宗威严何存？与玉鼎宗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至于‘噬灵转煞阵’……弟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玄冥鬼婴乃我宗秘传，若能大成，必能让我宗实力大增，重现上古荣光！抽取些许地脉灵机，又算得了什么？”
“愚蠢！”玄暝老祖厉声喝道，声音中蕴含的冰寒之力让整个冥寒殿都震颤了一下，“与虎谋皮，终被虎噬！那玉鼎宗觊觎的是整个北境的地脉根基，岂会真心助你？至于那玄冥鬼婴……哼，残缺之法，邪异无比，稍有不慎便是反噬自身，形神俱灭！你为了速成，竟敢行此险招，简直自取灭亡！”
冥骨真人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心中却是又惊又怒。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手段和与玉鼎宗的合作，能压下暗殿，甚至压过初圣宗，成为北境真正的霸主，却没想到在玄暝老祖眼中，自己的行为竟是如此不堪。
“那……依师叔之见，如今该如何是好？”冥骨真人咬牙问道。
玄暝老祖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暗殿已成气候，那女娃更是深不可测，不可力敌。玉鼎宗包藏祸心，需严加防范。当务之急，是稳住宗门，清除内患。”
他看向冥骨真人，语气不容置疑：“你立刻停止所有‘噬灵转煞阵’的布置，与玉鼎宗的合作，仅限于获取破解暗殿阵法之法，不得再让其染指北境地脉。至于那暗殿……暂且忍耐，待老夫彻底恢复，自有计较。”
冥骨真人心中不甘，却不敢违逆，只能低头应道：“……弟子遵命。”
“下去吧。”玄暝老祖挥了挥手，重新闭上双眼，仿佛再次陷入了沉睡。
冥骨真人缓缓退出冥寒殿，直到离开那令人窒息的范围，才直起身，黑袍下的脸上充满了怨毒与狰狞。
“老不死的……竟敢阻我大道……”他心中暗恨，对玄暝老祖的敬畏，在此刻化为了强烈的逆反心理。但他也清楚，在玄暝老祖彻底恢复之前，自己必须隐忍。
“暗殿……吕阳……还有玉鼎宗……”冥骨真人眼中寒光闪烁，“你们都给本座等着！”
玄冥宗内部的这场风波，暂时被压了下去，但裂痕已然产生。冥骨真人与玄暝老祖之间，因为理念和利益而产生的矛盾，为玄冥宗的未来，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
万瘴山脉，暗殿。
吕阳看着林枫送来的、经过艰难修复的几片玉简残片上的零星信息，结合暗刃从其他渠道搜集到的关于玄冥宗近期动向的情报，眉头紧锁。
“噬灵转煞阵……玄冥鬼婴……”他低声念着这几个关键词，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更深的忧虑。
“看来，北境多地地脉异常，果然是玄冥宗内部有人搞鬼，目的是为了修炼某种邪功。但如今据点被毁，阵法停止，是内斗的结果？还是那位玄暝老祖出手干预？”
他感觉，自己似乎窥见了玄冥宗内部权力斗争的一角。但这并未让他感到轻松，反而更加警惕。一个陷入内斗的玄冥宗，或许短期内威胁减小，但长期来看，一个统一的、由更强者领导的玄冥宗，无疑更加可怕。
而且，玉鼎宗的身影，始终笼罩在这片迷雾之后。他们提供给玄冥宗的，恐怕不仅仅是阵法援助那么简单。
“传令下去，警戒级别不变，继续监控玄冥宗与玉鼎宗的一切动向。”吕阳对林枫吩咐道，“另外，让我们派往中州的人，重点查探玉鼎宗的底细，尤其是他们近年来，是否在其他地域也有类似的行为。”
他走到窗边，望向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峦，看到了那片被冰雪覆盖的冥寒之地。
风雨欲来，而这一次，风暴的源头，似乎更加错综复杂。
暗殿必须抓紧这宝贵的喘息之机，更快地壮大自身。
（第八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