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疤痕!
谢灼华绝不会认错!冯敬叔叔下巴上那道寸许长的陈旧刀疤,是他早年随父亲征战沙场时留下的标志,她从小看到大,再熟悉不过!
可眼前这个与年轻父亲激烈交战、招式狠辣无情的骑兵统领,下巴上竟然有着一道一模一样的疤痕?!
而身旁这个拼死护着她的年轻亲卫“谢安”,那眉眼轮廓,分明就是年轻了二十岁的冯敬!
时间、地点、人物……所有线索在她脑海中疯狂碰撞,炸开一个让她浑身冰凉的可怕猜想——
这个袭击者,这个带着未来冯敬疤痕的骑兵统领,难道……是来自她那个时代的、真正的冯敬?!
可他为什么要袭击父亲?为什么要杀自己?还带着一支从未见过的神秘军队?
巨大的混乱和背叛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她心神失守的瞬间,场中激斗的两人再次硬撼一记!
“轰!”
气劲爆裂,年轻谢擎毕竟久战力疲,闷哼一声,连人带马被震得向后踉跄数步,握枪的手臂微微颤抖,虎口已然迸裂出血。
而那骑兵统领虽也身形晃动,却明显占据上风。他眼中寒光一闪,抓住谢擎露出的破绽,马槊如同毒龙出洞,直刺谢擎胸前空门!这一槊又快又狠,角度刁钻,眼看就要得手!
“将军小心!”年轻的冯敬(谢安)发出绝望的嘶吼,却被其他敌人缠住,根本无法救援。
谢灼华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将手中那支碧绿玉簪当作暗器,狠狠掷向那骑兵统领的面门!同时嘶声喊道:“攻他左肋旧伤!”
这句话脱口而出,完全是下意识的!她记得冯敬叔叔左肋下有一处极隐蔽的陈年旧伤,是某次替父亲挡箭所致,阴雨天便会酸痛,军中极少人知!
那骑兵统领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更没料到这古怪女子竟会一口道破他最大的隐秘!掷来的玉簪虽无甚力道,却让他本能地偏头一躲,刺向谢擎的马槊也不由自主地缓了一瞬,下意识地护了一下左肋!
就是这一缓一护!
年轻谢擎虽也惊诧于那女子的喊话,但战场本能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长枪如毒蛇吐信,险之又险地格开槊尖,同时枪尾顺势猛地向后一撞,正中那骑兵统领因防护左肋而露出的右肩胛!
“嘭!”
一声闷响!
骑兵统领吃痛,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右臂力道一泄,马槊险些脱手!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怒和难以置信,猛地扭头看向谢灼华,那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充满了杀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但他深知此刻已失先机,再缠斗下去,一旦谢擎援军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他毫不恋战,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撤!”
他低吼一声,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带着一丝压抑的痛楚和沙哑。
残余的神秘骑兵闻令,立刻摆脱对手,如同潮水般向后撤退,动作迅捷整齐,丝毫不乱,很快便消失在焦土与硝烟之中。
蛮族军队见强援突然撤离,士气顿时崩溃,被谢家军一阵掩杀,留下遍地尸首,狼狈逃窜。
战场暂时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硝烟弥漫和伤者的呻吟。
年轻谢擎驻马原地,微微喘息,目光先是复杂地看了一眼那些神秘骑兵消失的方向,随即猛地转向跌坐在地、脸色苍白的谢灼华。
他策马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充满了审视、疑惑和深深的警惕。
“你究竟是谁?”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为何知我军中隐秘?那支玉簪是何物?你方才喊的……又是什么意思?”
他每问一句,气势便强盛一分,那是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杀伐之气,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承受。
谢灼华在他强大的气场压迫下,心脏狂跳,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该如何回答?说出真相?谁会相信如此荒诞的时空错乱之事?更何况,方才她情急之下道破“冯敬”旧伤,已引得对方杀机毕露,若再透露更多,后果不堪设想。
可不解释,眼前这位年轻气盛、警惕多疑的父亲,又会如何处置她这个来历不明、言行诡异之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的年轻冯敬。冯敬也正看着她,眼神中同样充满了疑惑和戒备,但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因为她刚才出手相助而产生的犹豫。
就在她心念电转、不知如何是好之际——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名传令兵浑身浴血,疾驰而来,冲到近前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急迫甚至带着哭腔:
“将军!不好了!后军辎重遭袭!护送粮草的弟兄们……全军覆没!军粮……军粮被焚毁殆尽!”
“什么?!”年轻谢擎脸色骤变,猛地攥紧了长枪,“可知是何人所为?!”
传令兵抬起头,脸上满是愤怒与恐惧:“他们……他们打着‘金莲’旗号!人数不多,但手段极其狠辣,弟兄们……死状极惨!”
金莲?!
谢灼华心脏猛地一沉!果然是金莲会!他们在这个时代就已经开始活动了?!而且目标直指军粮!这是要断父亲大军的根!
年轻谢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军粮被毁,在这深入敌境的荒原上,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他猛地转头,目光再次死死盯住谢灼华,那眼神几乎要将她穿透:“金莲?你又可知晓?!”
谢灼华在他的逼视下,嘴唇翕动,一个“我”字尚未出口——
异变再生!
远处天际,突然传来一声尖锐悠长的鹰唳!
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神骏异常的黑鹰,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战场俯冲而来!它的腿上,似乎绑着什么东西。
年轻谢擎和周围亲兵的脸色都是一凝。
那黑鹰俯冲到一定高度,猛地松开利爪。
一件小小的物事,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向着年轻谢擎所在的位置坠落下来。
谢灼华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阳光照射下,那坠落的物事反射出一点温润的、她熟悉无比的——
赤色光泽!
那……那似乎是一片……赤玉残片?!
与她怀中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年轻谢擎显然也认出了那东西,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震惊甚至……骇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精准地将那坠落的赤玉残片接在手中。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残玉,手指微微颤抖,眼神变幻不定,充满了难以置信、愤怒、以及一丝……深切的悲痛?
他猛地抬头,望向黑鹰飞来的方向,那里只有空旷的天空和焦土。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
而就在这短暂的间隙,谢灼华脑中闪过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
跑!
必须立刻离开!在父亲回过神来深究她身份之前!在更多的疑问和危险降临之前!
她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尽最后力气,向着战场边缘一片焦黑的林地踉跄冲去!
“站住!”年轻谢擎立刻察觉,厉声喝道。
年轻的冯敬也下意识地想要阻拦。
但谢灼华不管不顾,拼命奔跑!
然而,她伤势不轻,没跑出多远,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脚下被一具尸体绊倒,重重摔在地上,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仿佛看到那枚被父亲握在手中的赤玉残片,正对着她的方向,微微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同时,一个极其微弱、却冰冷熟悉的传音,如同丝线般钻入她的耳中:
“……找到……另一片……”
那声音……分明是之前那个骑兵统领?!他还没走远?!
他让她找到另一片赤玉?为什么?
无尽的黑暗再次吞噬了她。
只留下身后年轻谢擎惊疑不定的目光,和他掌心那枚仿佛带着不祥温度的赤玉残片。
谢灼华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身下铺着干草。车厢简陋,外面传来车轮辘辘和士兵行进的脚步声。她竟然在谢家军的队伍里?是谁带上了她?年轻的父亲打算如何处置她这个疑点重重的人?她试图挪动身体,却发现手腕被一根粗糙的牛筋绳轻轻系着,绳子的另一端,握在靠在车厢口假寐的年轻冯敬(谢安)手中。他似乎守着她。而在冯敬的腰间,她赫然看到了一枚眼熟的、半旧的云枪卫令牌!这个时代的云枪卫就已经存在了?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年轻谢擎冰冷而疲惫的声音,似乎正在与副将交谈:“……军粮殆尽,唯有冒险分兵,前往‘那个地方’筹措……但愿‘守窟人’还认我这谢家子弟的身份……” ‘守窟人’?谢灼华心中巨震!父亲此时就知道‘九隼赤窟’?还要去那里筹措粮草?她脑海中猛地浮现起那本神秘册子上守护者的记录——“谢擎贤弟携‘逆鳞’至”!难道就是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