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剑宗客卿后,林守夜的生活短暂地进入了规律而平静的节奏。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砺剑峰后山的小院中闭关,潜心融合“坤”之残纹,打磨“灾劫剑气”,并深入研读《道法福禄大全》。此书包罗万象,除了气运命理之法,亦涉及诸多符箓、阵法、丹道的偏门运用,虽非直接提升战力,却往往能于细微处见奇效,令他获益匪浅。
偶尔,他也会在剑宗范围内走动。凭借客卿令牌,他可以在主峰、砺剑峰、炼器峰、丹霞峰等非核心禁地自由通行,也能接触到一些内门弟子与外门执事。
黑衣少年陈凡果然时常前来请教。他天赋卓绝,又得了剑宗长老真传,进境极快,但根基与见识尚有欠缺。林守夜并不直接指点其剑法——那是剑宗长老的职责,而是从道心、灵力运用、斗法应对等更基础的层面予以点拨,每每让陈凡有茅塞顿开之感,对其愈发敬重。
这一日,林守夜决定前往剑宗藏书阁。
藏书阁位于主峰半山腰一处清幽山谷中,是一座占地极广、外观古朴的九层塔楼。塔身不知以何种材料建成,泛着淡淡的青铜光泽,其上密布着繁复的防御与禁制符文,隐隐与整个九霄剑宗的护山大阵相连,气机沉凝厚重。
凭客卿令牌,林守夜得以进入藏书阁前六层。第七层以上,据说存放着剑宗核心传承与禁忌秘典,非核心长老与真传弟子不得入内。
踏入阁内,一股混合着书卷气息与淡淡檀香、以及无数微弱剑意残留的独特味道扑面而来。内部空间远比外观看起来更加广阔,显然运用了空间拓展之术。一排排高达数丈、以灵木制成的书架井然有序,上面密密麻麻摆放着玉简、竹简、兽皮卷、甚至某些特殊晶石承载的典籍,分门别类,蔚为壮观。
一层多为杂学、游记、基础功法、凌霄星域风物志等;二层为各类法术、神通解析;三层为阵法、符箓初解;四层为丹道、炼器心得;五层为剑道基础与各脉剑法概论;六层则收录了许多古老残卷、前辈修炼心得、以及关于上古秘闻、异族记载的典籍。
林守夜的目标明确,他先是在五层略微驻足,翻阅了一些剑宗各脉的剑法概论,加深对此宗门派剑道的了解,尤其是留意其中关于“绝情剑道”与“斩缘剑”的零星记载。
关于“绝情剑道”,记载稍多,但多强调其“太上忘情,剑出无悔”的要旨,修炼者需经历斩断尘缘、磨灭情感的痛苦过程,威力虽大,却易导致心性偏执,当代已少有人修习大成。
而“斩缘剑”,则只在几本极其古老、甚至字迹都有些模糊的兽皮残卷上,找到只言片语。提到此剑传承自上古“截天”一脉,剑意终极,可斩因果、断宿命、逆天改运,但因太过逆天,修行之法早已湮灭于历史长河,连剑宗也仅有关于其名号与特征的模糊记录,并无具体传承。
“截天……斩缘……”林守夜默念,心中那缕熟悉感更加强烈。青冥界那剑意,孤高绝傲,斩断一切,与这描述何其相似!只是,青冥界碎片如何会与上古“截天”剑道产生联系?
他按下心中疑惑,重点转向六层。
六层的典籍更加古老、驳杂,许多甚至是残缺不全的。他运转“观运术”,双眸淡金微闪,目光掠过一排排书架。在他视野中,大部分典籍的气运之光都较为暗淡,或平和,或沉寂。唯有少数几处,散发着或古老、或凌厉、或晦涩的不同色泽。
他依循着气运的指引,来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这里堆放的多是一些关于星域古老传说、失落文明、禁忌之地的残破记载。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卷以某种不知名暗银色金属丝编织而成的古老卷轴上。卷轴被随意地塞在书架底层,蒙着厚厚的灰尘,其本身并无强大灵力波动,但在“观运术”下,其气运之光却呈现出一种极其稀有的“空无”之色,仿佛能吞噬周围的光线,与那“斩断因果”的描述隐隐呼应。
林守夜小心翼翼地将卷轴取出,拂去灰尘。卷轴入手冰凉,金属丝编织的纹路古朴奇异,并非文字,而更像是一幅残缺的星图,或者某种仪轨的局部。在其边缘,有几个几乎磨灭的古老符文,他辨认良久,才勉强认出似乎是“界外”、“痕”、“观”等残缺含义。
“这似乎是……某种观测记录?或者地图?”林守夜心中揣测。他尝试将一丝极细微的神识探入其中。
嗡!
神识触及卷轴的刹那,一股冰冷、孤寂、仿佛置身于无边虚无宇宙的感觉猛然袭来!眼前似乎有无数星辰幻灭,有难以名状的巨大阴影掠过星空,更有一道惊鸿一瞥的、仿佛能斩开混沌的绝世剑光残留影像!
但那影像太过模糊短暂,根本无法捕捉细节。紧接着,卷轴内部传来一股微弱的排斥力,将他的神识轻轻推了出来。
“有禁制……或者,需要特殊方法开启?”林守夜并未强行突破,以免损毁这可能是唯一线索的古老卷轴。他将卷轴的形制、纹路、以及那几个残缺符文牢牢记住。
就在他准备将卷轴放回原处,日后再想办法时,心中警兆忽生!
“观运术”被动示警,他眼角余光瞥见,斜对面书架的另一侧,一道极其隐晦、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目光,正悄然注视着他手中的卷轴!
那目光的主人气息收敛得极好,若非林守夜身负福缘道心与“观运术”,对恶意与窥探有超常感应,几乎难以察觉!
是影蚀的探子?还是黑骷髅的“眼睛”?亦或是剑宗内部,对他这个新晋客卿心存疑虑之人?
林守夜不动声色,仿佛毫无所觉,将卷轴仔细放回原处,甚至还轻轻拂了拂旁边的灰尘,然后转身,如同随意浏览般,走向另一个方向。
那道隐晦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缓缓移开,但一丝被窥探的阴冷感却残留下来。
林守夜心中冷笑。果然,即便身在剑宗,也并非净土。暗处的视线,无处不在。
他并未立刻离开藏书阁,而是又逗留了约莫半个时辰,翻阅了几本关于凌霄星域上古宗门分布的典籍,并特意在记载“绝情剑道”的区域多停留了一会儿,做出认真研读的模样,混淆视听。
直到觉得再无异常,他才从容离开藏书阁。
回到砺剑峰小院,他立刻开启所有防护禁制,脸色沉静下来。
那暗银色卷轴,极可能与“斩缘剑”或上古“截天”传承有关,是重要线索。但已被人盯上。
“看来,平静的日子,要提前结束了。”林守夜指尖,一缕淡金与灰黑交织的奇异气息无声流转。
既然有人想玩捉迷藏,那他不介意,陪他们好好玩玩。
或许,该主动制造一些“机会”,看看这藏在暗处的,究竟是哪路牛鬼蛇神。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