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火吞进喉咙,再把自己锻造成刀。”
训练场的天花板被调成暗红色,
像一块被烧到发亮的铁板,
随时会滴下铁水。
我站在铁板下,
左臂义体冒着青烟,
脉冲发生器刚完成第七次超载,
空气中飘着臭氧和头发烧焦的味儿——
那是我自己的刘海。
对面,
最后一只模拟鬣狗的红点闪了两下,
“噗通”跪地,
关节处裂口整齐得像被裁纸刀划过。
我甩了甩“狼牙”,
刃口高频振动带起的嗡鸣
在胸腔里回荡,
像有人替我喊了一声:
“下一个。”
罗伊抱着手臂靠在护栏,
眼神还是那样——
像给世界打分的考官,
却轻轻点了下头。
对她来说,
这等于鼓掌十分钟。
两周前,
我还只会把义体当大锤使;
两周后,
我学会把它当手术刀。
脉冲不再无脑横扫,
而是短促、精准、
像给敌人心脏做电击——
一下,
节奏断档,
再一刀,
结束欠费。
我学会在三维管道里挂壁变向,
让重力临时失业;
学会用弹射刃撩、挑、格、卸,
让每一次挥臂
都提前半秒踩中苏芮算好的落点。
她不再用冗长的坐标轰炸我,
只丢给我三个词:
“左后,三,挑。”
我就能让敌人的头颅
自己跳进我的刃轨。
我们之间的通讯频道,
从嘈杂的菜市场
变成极简的诗词,
每个字节都带血。
苏芮的变化更安静,
却更锋利。
她站在模拟废墟顶端,
黑发被爆炸气流掀起,
像一面柔软的旗。
瞳孔里,
数据流不再瀑布式刷屏,
而是潮汐——
涨,
落,
留下一片被月光舔过的沙滩。
她抬手,
没有一句解释,
只凭空气扰动、
能量残留、
敌人狙击镜片的 0.1 毫米反光,
就提前半秒把“铁砧”从死神怀里拽回来。
“你怎么知道?”
铁砧事后问她,
嗓门大得能震落墙皮。
她歪头,
像在翻阅看不见的档案,
“不确定,
只是——
它‘味道’不对。”
她给这种无法量化的直觉
起了个名字:
“战场嗅觉”。
技术组听了直皱眉,
却在报告里写下:
“新型感知模型,
建议保留观察。”
真正的化学反应,
发生在协同训练。
室内清除模拟,
红光闪烁,
子弹像暴雨。
我旋风般突入,
每一步都踩在
她实时更新的安全节点上;
她站在后方,
十指翻飞,
像给死神弹竖琴——
一秒,
瘫痪左侧火力点;
两秒,
给右翼护盾充能;
三秒,
把敌方掩体的最脆薄弱点
标成亮粉色,
我只需抬手,
“狼牙”顺着粉色轨迹,
像吻上情人的脖子。
爆炸火光在我们之间升起,
却像为我们拍的合影。
没有言语,
只有数据与呼吸
在同一个节拍里跳动。
训练结束,
模拟场景解除,
硝烟尚未散尽,
罗伊走进来,
脚步踩在弹壳上,
“咔啦咔啦”,
像给这场舞打分。
“火没白烧。”
她说,
语气淡得像白开水,
却让我胸口猛地一热。
夜里,
我独自保养义体,
把“狼牙”拆下来,
用超声波清洗血槽。
金属在灯下泛着冷蓝,
像一块被月光舔过的冰。
我伸手触碰刃口,
指腹被轻轻割破,
血珠滚下来,
在金属表面凝成一颗红色小星球。
我忽然笑了——
原来淬火不是结束,
是开始。
火没有把金属变软,
而是把恐惧烧硬,
烧成了新的骨头。
明天,
或者后天,
我们会走进遗忘荒漠,
去撬沉默神殿的门。
我不知道门后是什么——
神、魔、
还是我们自己被放大一千倍的影子。
但我知道:
锋刃已经磨到最薄,
齿轮已经咬到最紧,
而我——
终于学会
把火吞进喉咙,
再把自己锻造成刀。
苏芮发来一条短讯,
只有四个字:
“明天,出发。”
我回她一个定位共享,
附加一句:
“沙漠见,
我带刃,
你带钥匙。”
屏幕暗下去,
基地的夜灯依次熄灭,
像世界提前为我们拉开幕布。
我躺上床,
把“狼牙”贴在胸口,
听它微微震动,
像在说:
“别怕,
我们已比火更硬。”
淬火结束,
重铸开始。
下一站,
荒漠,
神殿,
或者——
神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