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远就听见动静，咱们昭媛娘娘怎么又跟人闹起来了？”
“这次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咱们昭媛头上了？”
云芷儿对慕无莹的打趣充耳不闻，目光锁在瘫软在地的云轻轻身上。
她刻意放缓语速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上一个敢跟我作对的，现在是什么下场。”
说着忽然侧过头，目光转向慕无莹时带着几分恶作剧的意味：“莹儿妹妹，你来告诉她，那位现在怎么样了？”
慕无莹先是一怔，随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甩了甩袖子：“又提那桩旧事？你这女人真是够了，整日里翻来覆去地说，也不嫌腻得慌！”
她说着说着竟真的恼了，伸手就去扯云芷儿的衣袖：“本公主跟你拼了！”
云芷儿一把拍开她伸过来的手，挑眉道：“你非要来起哄，现在听了又不痛快。”
“本公主哪知道你这人这般无趣！”慕无莹揉着手背，没好气地瞪她。
“瞧你这张牙舞爪的泼辣样，对着皇兄时可不是这般模样！你这人怎么这般双标？”
说着便捏着嗓子，学起云芷儿平日里的语调：“‘陛下～您尝尝这个～’”
她夸张地模仿着：“你那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夹得都快冒烟了。本公主听着都替你累得慌！”
云芷儿扬起下巴：“因为我心悦你皇兄啊，见着他便情不自禁软了嗓音。至于你嘛……”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上下打量着慕无莹：“我又不倾慕于你，凭什么要给你好脸色？能一样吗？”
“好啊！好个见色忘义的！”伸手又要去拧她的嘴，“重色轻友到这般地步，看本公主不撕了你这张利嘴！”
“你倒是试试？”云芷儿轻巧地侧身避开。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嘴来，从太液池边吵吵嚷嚷地往宫道走去。
行至半路，慕无莹忽然按住咕咕作响的肚子，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她强撑着架子，别过脸去：“罢了罢了，本公主宽宏大量，不与你一般见识。”
话锋一转，眼睛亮晶晶地凑近：“说正事，皇兄刚赏你的那个小厨房，听说新来的江南厨子手艺极好？做的蟹粉酥、桂花糕比御膳房的还精致？”
“就知道你惦记这个。”云芷儿轻哼一声，“特意让人备好了，再不去可就凉了。”
“那还等什么！”慕无莹立刻挽住她的手臂，“快些走，本公主都快饿坏了。”
她们相携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徒留云轻轻孤零零地瘫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往来宫人经过时纷纷放缓脚步，交头接耳间毫不掩饰看热闹的神情，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尖般扎在她身上。
*
次晨的坤宁宫，众妃嫔已在殿内按品级端坐。
云芷儿执起那盏明黄色彩的瓷杯，先轻轻嗅了嗅氤氲的茶香，而后优雅地抿了一口。
待放下茶盏，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满殿嫔妃，最终落在末座的云轻轻身上。
今日她倒是换了身崭新的宫装，发髻梳得纹丝不乱，全然不似在她宫里做活时那般邋遢模样。
许是察觉到她的注视，云轻轻立即慌乱地别开脸。
那躲闪的模样活像做了贼，哪还有半分当年在国公府赏花宴上吟诗作赋的从容姿态。
云芷儿觉得好笑，看她那惊弓之鸟的模样，自己是会吃人不成？
但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云美人。”她唤了一声。
这一开口，坤宁宫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云芷儿朝着云轻轻的方向招了招手，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好妹妹，别光坐着，去给各位姐妹分发糕点。”
坐在她下首的苏修媛开口：“昭媛娘娘，这恐怕不合规矩吧？云美人再怎么说也是正经主子，让她做这些宫女们的活计，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听。”
云芷儿眉梢微挑，规矩？她倒是许久没听人在她面前提这个词了：“苏修媛这是在教本宫做事？”
转而望向云轻轻，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压迫：“云美人最是体贴周到，最懂得为姐妹们分忧。定然很乐意为大家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对吧？”
云轻轻哪敢说个不字，连忙接过宫女递来的朱漆食盘时，应道：“是......嫔妾愿意。”
看着她端着糕点盘挨个奉茶的模样，苏修媛忍不住又道：“昭媛娘娘，您位分再高也不该这般仗势欺人。”
“云美人毕竟是陛下亲封的妃嫔，您何苦当众欺负她？”
云芷儿被苏修媛接连两次当众反驳，心头那把火“噌”地就烧了起来。
她不禁想起那日撞见陛下执着苏修媛的手教她写字，还赠她牡丹花的情景。
此刻看着苏修媛这副清高模样，新仇旧怨齐齐涌上心头。
“既然看本宫不顺眼，那你去陛下跟前告状啊，跟本宫啰嗦什么？”
“本宫管教自家妹妹，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没说什么，苏修媛倒先心疼上了？莫非是平日里装惯了贤良，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别总是摆出这副清高自许的模样来劝诫本宫。本宫想如何便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不待众人反应，云芷儿已霍然起身，连向皇后告退的礼数都顾不上，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殿外走去。
方才还窃窃私语的坤宁宫霎时寂静无声，妃嫔们惊得面面相觑。
苏修媛被她劈头盖脸一顿斥责给吼懵了，脸上血色尽褪，连新染的丹蔻掐断了都浑然不觉。
万皇后端坐在凤座上，目光扫过下首空着的座位，朱唇微启似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
当年贤贵妃的跋扈已是人尽皆知，如今看来，这云昭媛竟是比她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