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光阴，转瞬即逝。
这一日，青云宗山门广场，气氛肃穆凝重。近百名弟子齐聚于此，修为最低也是炼气后期，更有数十人气息渊深，灵力凝练，赫然都是筑基期的内门精英。他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目光偶尔扫过队伍末尾那个穿着普通青色外门弟子服饰、气息看起来只有炼气六层巅峰的瘦削身影时，大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或好奇。
王天凡，这个名字近几个月在外门可谓如雷贯耳。但从杂役崛起的“好运者”，在真正见识过风浪的内门精英眼中，依旧上不得台面。能站在这里，多半是走了李寒松师兄的门路。
我对此浑不在意，只是默默站在队伍边缘，体内《蛰龙眠》秘术悄然运转，将自身气息收敛得与寻常炼气六层弟子无异。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那几位气息最为强大的身影——那是几位核心弟子，据说都有筑基中期甚至后期的修为，是此次探索的主力。
高台之上，一位面容古板、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者负手而立，正是刑堂长老玄玝真人。他并未多言，只是袖袍一挥，一艘巨大的、通体由青铜铸造、雕刻着无数云纹瑞兽的楼船法器凭空出现，散发出磅礴的灵压。
“登船！”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弟子井然有序地飞身掠上青铜楼船。
楼船破空，速度极快，四周云雾飞速倒退。约莫飞行了半日，前方虚空中，出现了一道横亘天地、巨大无比的灰色裂缝！裂缝边缘扭曲不定，内部混沌一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混乱、古老与毁灭的气息！
天陨残界入口！
即便是隔着楼船的防护光罩，也能感受到那股源自上古战场的惨烈与法则混乱之意。
玄玝真人立于船首，双手掐诀，打出一道道繁复的灵光，没入那灰色裂缝之中。裂缝剧烈波动，缓缓撑开一个相对稳定的、仅容楼船通过的入口。
“入界之后，各自小心！残界之内，空间不稳，法则迥异，更有诸多未知凶险。三月之后，无论收获如何，需准时返回此地集合！违令者，后果自负！”玄玝真人声音冰冷，传入每个弟子耳中。
楼船轻震，化作一道流光，猛地扎入了那灰色裂缝之中！
嗡——！
强烈的失重感与空间撕扯感传来，远比进入陨星秘境时强烈百倍！眼前是一片光怪陆离、色彩扭曲的通道，仿佛穿梭在时间的碎片与空间的断层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世纪。
“砰！”
楼船猛地一震，仿佛撞破了某种屏障，停了下来。
到了！
众人纷纷压下翻腾的气血，迫不及待地朝外望去。
眼前，是一片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荒凉、破败、却又无比浩瀚的世界。
暗红色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数破碎的、燃烧着诡异火焰的巨石悬浮，投下摇曳不定的光芒。大地干裂，沟壑纵横，随处可见巨大的骸骨，有些属于难以想象的庞大妖兽，有些则像是某种人形生物的残骸，骨骼晶莹如玉，历经万古而不朽。远处，还有断裂的山脉，倒塌的宫殿废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毁灭气息、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压制感！
来了！
我心中一动，立刻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压制之力！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枷锁，套在了每个人的身上。我尝试运转妖力，立刻感觉到晦涩凝滞了许多，如同在水中挥拳，威力、速度都大打折扣！神识探出，范围也被极大压缩，原本能覆盖数里，此刻恐怕连一里都难以达到！
“怎么回事？我的灵力运转不畅！”
“神识被压制了！最多只能放出百丈！”
“该死！这鬼地方的法则有问题！”
船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和咒骂声。那些筑基期的内门精英，感受尤为明显，他们平日里引以为傲的磅礴灵力和强大神识，在此地被压制了至少七成！一个个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反倒是那些炼气后期的弟子，虽然同样被压制，但幅度相对小一些，感觉没那么强烈。
我仔细体会着自身的状态。
妖力运转，确实滞涩了不少，大约被压制了五成左右。神识也是如此，范围锐减。
但……
形态切换，似乎……影响不大！
那源自《万能炼形诀》和自身血脉的形态变化，仿佛更贴近某种肉身本源，受这法则压制的影响，远小于灵力和神识！
而且，我隐隐感觉到，丹田内那朵红莲业火，在这充满毁灭、混乱与古老因果气息的环境中，反而有种如鱼得水般的活跃？虽然它并未主动释放力量，但其存在本身，似乎就让我对这股压制之力，多了一丝微弱的……抵抗力？
果然如此！这天陨残界的压制，主要针对的是常规的灵力修为和神识强度！对于肉身之力、以及某些特殊本源力量的压制，相对较弱！
这对于我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哼！慌什么！”玄玝真人冷喝一声，镇住了场面，“天陨残界法则如此，对高境界者压制更强，尔等需尽快适应！记住，在此地，修为并非唯一，战斗经验、肉身强度、乃至运气，都至关重要！”
他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几位核心弟子身上停留片刻：“各自组队，或单独行动，皆可。但若遇不可抗之危险，可捏碎此求救玉符，本座会酌情救援。现在，解散！”
话音一落，早已按捺不住的弟子们，或是三五成群，或是独自一人，化作一道道流光，朝着残界深处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那几位核心弟子，更是瞬间消失在天际，显然有着明确的目标。
我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仔细感知着周围的环境，同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些许惊喜与不确定的清脆女声在我身后响起：
“王……王师弟？”
我转身，只见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裙、容貌清秀、眼神中带着一丝怯生生意味的女修，正有些紧张地看着我。竟是当初在秘境寒潭边，与李寒松同行的那位年轻女修！
“原来是师姐。”我微微颔首，心中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也来了，而且看样子是独自一人。
“真的是你！”女修脸上露出笑容，似乎松了口气，“我叫林婉儿，之前……多谢王师弟在寒潭边……”
她话未说完，脸微微泛红，显然是想起了我当时（猪形态）背上挂着树叶的窘态。
“林师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我打断了她，不欲多提旧事，“师姐也是独自一人？”
林婉儿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修为低微，同门的师兄师姐们都不愿带我……王师弟，你……你也是一个人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我们可以结伴而行？”
她眼中带着期盼，又有些忐忑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那双清澈中带着一丝不安的眼睛，又感知了一下她炼气七层、在此地被压制后恐怕只剩炼气五层左右波动的修为，心中了然。她在此地，确实举步维艰。
结伴？
我习惯独来独往。
但……
看着她那与这残酷修真界格格不入的单纯眼神，我沉默了片刻。
就在我准备开口婉拒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冷冷地注视着这边。
苏茹。
她依旧是那袭清冷白裙，独自一人立于一块断裂的巨骨之上，仿佛遗世独立的雪莲。她的目光扫过林婉儿，最终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随即转身，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暗红色的天际。
我收回目光，看向眼前带着期盼的林婉儿，心中忽然改变了主意。
这天陨残界，危机四伏，独自一人固然灵活，但有时，多一个“眼睛”和“耳朵”，或许并非坏事。更何况，这位林师姐，看起来并非心思深沉之辈。
“也好。”我点了点头，“那便请林师姐多加照应了。”
林婉儿闻言，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的笑容，如同暗红天地间一抹亮色：“太好了！谢谢你，王师弟！”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开心，我心中暗自摇头。
希望这个决定，不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走吧。”
不再多言，我选定一个与苏茹离去方向略有偏差的方位，身形一动，便朝着那布满废墟与骸骨的荒凉大地掠去。林婉儿连忙跟上，努力保持着速度。
天陨残界的探索，正式开始。
而我的旅程，身边多了一个意外的同行者。
前路未知，暗藏杀机。
但我能感觉到，丹田内的红莲业火，似乎……跳动得更加活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