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巢穴如同一个活着的、正在呼吸的庞大器官,匍匐在巨兽坟场最深沉的黑暗里。那些蠕动的血肉与扭曲金属交织成的脉络,仿佛血管般微微搏动,散发出浓郁到令人作呕的、与“收割”同源的冰冷粘稠气息。无数细碎而密集的啃噬声从巢穴深处传来,像是亿万只虫豸在同时进食,搅动着人的理智。
越野车停在了一片相对隐蔽的、由几块巨大且相对完整的头骨构成的掩体后方,引擎早已熄灭,车内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任何一点多余的声响,都会惊醒巢穴中那沉睡的恐怖。
“他妈的……这下真是捅了马蜂窝了……”老猫趴在车窗边,仅凭肉眼观察着远处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凝重,“看这规模和能量反应,这鬼地方就算不是兽潮的主巢,也绝对是个大型‘孵化场’……咱们这点人,给里面的东西塞牙缝都不够。”
苏皖的脸色苍白,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无形的精神污染。她看向赵轩,眼中充满了担忧:“轩子,你的伤……”
赵轩靠在座椅上,闭目调息,刚才强行施展“信息欺诈”对抗骸骨君王,显然让他消耗巨大,甚至可能伤及了本源。他额头的烙印光芒黯淡,闻言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瞳孔中虽然疲惫,却依旧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与冷静。
“我没事,力量在恢复。”他言简意赅,目光投向那暗紫色的巢穴,语气沉重,“这里的污染浓度远超外界,而且……充满了‘孵化’和‘进化’的欲望。必须尽快离开,否则我们都会被这股力量侵蚀、同化,或者……成为孵化新怪物的养料。”
林北星握紧了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前有孵化场拦路,后有可能随时追来的骸骨君王和观察者,他们几乎陷入了绝境中的绝境。
“能不能绕过去?”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赵轩摇了摇头,【秩序之核】在他掌心浮现,投射出周围区域的微缩能量图谱。只见那暗紫色的巢穴如同一个不断扩散的毒瘤,其能量场几乎笼罩了前方所有可行的路径,只有侧后方,也就是他们来时的方向,能量相对稀薄,但那意味着要再次面对骸骨君王和观察者。
“绕不过去。巢穴的能量场形成了天然屏障,强行穿越,会像投入蛛网的飞虫,瞬间被察觉、吞噬。”赵轩的声音斩钉截铁。
车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就只能……闯过去了?”苏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般的决然。她知道,在这种地方,犹豫就意味着死亡。
“闯?拿什么闯?”老猫猛地回过头,因为动作太大又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但他此刻顾不上了,眼神凶狠中带着一丝嘲讽,“就凭咱们这辆快散架的车?还是凭你们几个状态不满的‘大神’?老子现在连枪都端不稳!进去就是送菜!”
他的话虽然难听,却是赤裸裸的现实。他们的状态,不足以支撑一场硬闯孵化场的战斗。
“或许……不用硬闯。”林北星突然开口,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赵轩投射出的能量图谱,手指点在巢穴能量场与巨兽坟场混乱能量交织的某个边缘区域,“你们看这里,巢穴的能量场虽然强大,但并非铁板一块。它与坟场本身的混乱能量存在一些细微的、如同‘气泡’般的缝隙和干扰区。”
赵轩顺着他的指引看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确实存在能量薄弱点和干扰带……北星,你的灵觉感知精度又提升了?”
林北星没有否认,他刚才全力催动灵能感知周围,确实发现自己的感知范围和对能量细节的把握,在巨大的压力下又有了一丝精进。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大胆的想法:
“我们能不能……像病毒或者寄生虫一样,‘潜伏’进去?利用这些能量缝隙和干扰带,隐藏我们的气息,缓慢渗透,在不惊动核心区域的情况下,悄悄穿过去?”
这个想法同样冒险,但比起硬闯或者回头,似乎多了一丝理论上的可能性。
“潜伏?”老猫皱紧了眉头,他在荒原上习惯了直来直去的厮杀或者狡猾的陷阱,这种精细的“潜入”并非他的强项,“这能行吗?万一被发现了呢?”
“被发现,就是死。”赵轩直言不讳,但他看向林北星的眼神却带着肯定,“但这确实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我的秩序之力可以最大程度收敛我们的生命波动和能量特征,北星的灵觉可以指引路径,避开能量节点和巡逻的‘工兵’……至于你,老猫,”他看向伤痕累累的荒原猎手,“你的经验,能帮我们判断哪些区域可能隐藏着非能量的、物理层面的陷阱或守卫。”
他将团队中每个人的作用都清晰地点了出来。
老猫沉默了。他看了看林北星那双充满决断和希冀的眼睛,又看了看赵轩那虽然疲惫却依旧沉稳如山的气质,最后目光扫过苏皖那张虽然害怕却努力保持坚强的脸。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独自离开?在这种环境下,受伤的他活不过半天。跟着他们,虽然九死一生,但至少……这群年轻人,有种!而且,他们似乎真的在试图做点什么,对抗这操蛋的末日。
“……妈的,老子真是上了贼船了。”他低声骂了一句,算是默认了这个计划,随即强撑着精神,开始仔细回忆并描述他所知的、关于各种变异巢穴可能存在的物理防御机制——比如酸液陷阱、震动感应菌毯、潜伏的拟态猎手等等。
林北星认真记下老猫的每一句话,同时与赵轩不断修正着潜入路线。苏皖则默默检查着所剩无几的补给,将急救包放在最顺手的位置。
短暂的准备后,决定命运的抉择时刻到来。
“走吧。”林北星深吸一口气,重新启动了越野车,但并未开启大灯,只是凭借着微弱的仪表盘光芒和赵轩【秩序之核】的指引,如同暗夜中的潜行者,朝着那暗紫色巢穴边缘,一处能量干扰最为剧烈的缝隙,缓缓驶去。
车辆如同汇入大海的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片蠕动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暗之中。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不知道这条“潜伏”之路究竟能走多远,也不知道在巢穴的深处,等待着他们的,是侥幸的生路,还是……万劫不复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