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九年六月,香港。
湿热的季风卷着咸腥掠过维多利亚港,浪涛拍打着码头的石阶,溅起细碎的水花。
德辅道中最热闹的报摊前,刚出炉的《香江报》被摊主高高举起,头版标题红底黑字,刺得人眼生疼:二十岁商业奇才陈东,鲸吞美军退役舰队!
配图是萨克拉门托河上的航拍全景——十五艘钢铁巨轮并排锚泊,船身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像蛰伏的巨兽,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湾仔海港茶餐厅里,吊扇吱呀转动,驱散不开满室的湿热与喧嚣。
老海员祥叔捏着报纸的手指微微发颤,凑到茶友跟前,语速又急又快:快看!才二十岁啊!我二十岁的时候还只是甲板学徒,天天风吹日晒学打结,人家已经买下一整支船队了!
他的声音刚落,满座茶客瞬间炸开了锅。
汤匙碰撞茶杯的脆响、压低的惊叹声混在一起,没人注意到窗外的阳光正透过百叶窗,在桌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着每个人脸上的难以置信。
一个航运传奇,正在这烟火气里悄然诞生。
六月初七的《香江报》,一叠叠被抢购一空。
八版东兴舰队远征记特辑摊开在茶餐厅的桌面、洋行的办公桌、豪门的早餐桌上,每一页都透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头版巨幅照片里,幽灵舰队的轮廓在河面上铺展开来,旁边的数字清晰刺眼:15艘胜利轮,平均船龄18.7年。
第二版的技术参数表密密麻麻,单船载重10,500吨、主机功率2,500马力的字样,让懂行的人暗自咋舌。
第三版披露的财务方案直白得惊人:首付135万美元(30%),剩下的分期三年,年息6%。
第四版的产业链图更让人看清这年轻人的野心——从葵涌地区5500亩产业园延伸到东南亚的东兴堂,一条完整的商业脉络跃然纸上。
汇丰银行的大班办公室里,桑达士刚抿了一口热咖啡,目光落在报纸上便再也挪不开。
他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即按下内线电话,声音果决:立即致电信贷部,重新评估东兴的授信额度,追加5000万港元!
电话那头的回应刚落,他又拿起报纸,指尖划过的名字,眼中满是审视与期许。
茶餐厅里的议论还在升温。
证券经纪李先生戴着金丝眼镜,手指在报纸上飞快演算,嘴里念念有词:十六万吨的船,每月净收入起码四百五十万港币!加上元阳丹和收音机的利润,东兴每月收入要过千万了!
这话让邻桌的主妇们来了兴致,其中一位忍不住搭话:东兴的船队做大了,元阳丹会不会降价啊?
旁边卖鱼的摊贩闻言转头:降价不好说,但我儿子考进了振卫船务学堂,说那是未来船长的摇篮!
就连街角庙街的相士也凑了过来,指着报纸上陈东的照片摇头晃脑:我看陈先生的面相,额头宽阔方正,是大船远航的吉兆!
市井间的每一句议论,都在为这位新船王的形象添砖加瓦,让他从报纸上的名字,变成了人人热议的传奇。
周六的太平山顶,何府晚宴灯火通明。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着衣香鬓影,威士忌的醇香与雪茄的烟雾在空气中交织。
永泰的郑董举着酒杯,凑近身旁的友人,声音压得极低:查过了,他当年卖粘鼠贴时,还骑着二手自行车穿梭街巷。
才三年...就三年时间!
这话让旁边的名媛们窃窃私语,一位穿着旗袍的女士轻轻晃动酒杯:听说他定制西装都选中环的老裁缝,低调得很...
另一位却反驳:但你看他买船时的眼神,照片里那股劲儿,比查尔斯王子还意气风发、睥睨天下。
最引人注目的,是华润的赵总。
他端着酒杯穿梭在宾客间,不经意间透露的消息让全场安静了几分:北京方面已经评估过,东兴船队每年能赚到千万美元级别的财富。
总部有指示,要全力支持这个爱国企业家。
话音刚落,不少人的目光变了,原本带着审视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与盘算。
香港会所的橡木书房里,气氛却凝重得很。
四大船王围坐在红木桌旁,空气里弥漫着老派绅士的沉稳,却藏不住暗流涌动。
董老放下手中的报纸,对侍应生摆了摆手:威士忌,双份。
当年你我拼杀了二十年,才攒够十万吨的船队规模,他指着报纸上陈东的名字,语气复杂,这个后生才两年,就达到了我们的两倍。
更可怕的是,他才二十岁啊!
赵船王端着酒杯冷笑一声:不过是赌徒式的扩张罢了!
但不得不承认,他选的时机太精准了——现在船价正处于二十年里的低谷。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悠长而雄浑的汽笛声。
东兴新购入的远航号正鸣笛入港,那声音穿透窗户,震得屋顶的水晶吊灯微微颤动。
老船王们面面相觑,眼中闪过震惊、忌惮,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北京东长安街,华润总部的会议室内,一场特别会议正在召开。
赵总站在世界地图前,手指划过大洋的轮廓:陈东的船队规模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估,建议将茶叶、丝绸的出口配额提高30%,交由他的船队承运。
部长拿起红笔,在苏伊士运河的位置重重圈了一圈:告诉这个年轻人,国家需要更多这样的。
可以考虑通过中信的渠道,给他提供政策性低息贷款支持。
几日后,一份战略协议正式签署。
核心条款清晰明确:华润未来三年200万吨的进出口货物,优先交由东兴承运;中信银行提供500万美元的低息贷款额度,助力船队进一步扩张。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舰队归航的盛事上时,陈东已经在布局下一步棋。
东兴的高层会议室内,他指着墙上的欧美地图,语气坚定:美洲市场要抢占规模,欧洲市场要打磨品质。
双线并进,不能有任何偏废。
周海生带领的美国团队势如破竹,顺利推进船队接收事宜;与此同时,老杨的欧洲团队也传来了捷报。
——以228万美元收购了德国建造的北风号,这艘船船龄仅12年,载重1.8万吨,其舱盖液压系统比美式船舶先进了整整一代。
面对管理层的些许疑虑,陈东的决策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远见:多花30%的钱买更好的船,未来的运营成本能降低50%。
我们要的是十年的长期竞争力,而不是眼前的一点小利。
舰队归航的欢呼声达到最高潮时,陈东却悄悄出现在了葵涌的产业园。
元阳丹的新生产线前,他弯腰仔细检查着德国进口的自动灌装机,语气严肃:产能提升后,原料供应必须跟上。
立刻派人去跟华润的赵总谈,加大原材料采购,既扩大生产做准备,也要为未来原材料做准备。
振卫船务学堂的毕业典礼上,他面对300名年轻学员,声音洪亮而有力量:东兴的船舱,永远为你们敞开。
基础薪资上浮20%,同时设立船员激励股池,你们的未来,和东兴的未来绑在一起!
更令人惊叹的是他的技术前瞻性。
在收音机实验室里,他捏着一枚自主研发的微型晶体管,眼神坚定:东兴的产品,不能永远依赖别人的。
明年,我们必须实现自研芯片的量产!
八月的内部会议上,财务总监拿着报表,汇报了一组令人振奋的精确数据:
美洲线成功接收10艘胜利轮,新增吨位10.5万吨;欧洲线收购5艘现代化散货船,新增吨位7.5万吨。
短短两个月,东兴新增15艘巨轮,总吨位暴增18万吨;如今,东兴航运的总吨位已达22万吨,成功跻身香港航运业前四。
更震撼的是利润预测:船队全面投入运营后,下一季度将带来超过600万美元的额外利润。
届时,东兴集团的月度总利润,将稳稳突破1000万港币的大关。
陈东在地图上画出一条新的航线,从香港出发,经新加坡,直达雅加达:组建混合舰队,开辟这条定期班轮航线。
用我们自己的船,运输我们自己的货,搭建属于我们自己的完整供应链。
这意味着,东兴将从单纯的船东,正式升级为掌控全产业链的航运巨头。
他特别强调:要学习日本商社的模式,我们的船队不仅仅是运输工具,更要成为移动的贸易平台。
夜色渐深,陈东站在东兴巨龙号的驾驶台上。
脚下是灯火璀璨的香港,维多利亚港内,停泊着他一手打造的钢铁王国。
但比眼前这壮观景象更重要的,是他心中那张早已绘就的全球航线图。
当老牌船王们还在计较单船的利润差价时,他已经预见了苏伊士运河关闭后的航运格局;当竞争对手们还在盯着眼前的运费收益时,他已经在布局船队与产业的深度协同。
二十岁的香江新船王,用二十万吨的钢铁舰队,叩开了一个属于他的新时代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