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的铜锁还在滴油,一滴接着一滴,砸在门槛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姜小葵贴在夹层深处,背靠着腐木堆,手里的锅铲横在胸前。她没动,也不敢大口呼吸。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停了,可她知道,人还没走。
刚才那两人进屋后立刻分开了。一个守在门口,另一个往里走。他们不是乱找,是冲着痕迹来的。
她记得自己翻动过腐木,虽然尽量放轻,但底下那本账册被抽出来后,上面的木头肯定松了。那人蹲下时,靴尖离她藏身的地方只有不到两尺。她能看见那道补丁,也能听见他喘气的声音有点重,右腿似乎不太灵便。
现在那人正一点点往北墙这边挪。
她把手指贴在地上,感觉震动很慢,一步一顿,果然是右腿有问题。这人走得小心,每一步都先试探地面有没有异样。
姜小葵慢慢抬起左手,指尖摸到锅铲的边缘。她不能等他掀开架子,必须在他动手前制造机会。
她屏住呼吸,右手悄悄探进袖口,捏住一颗事先准备好的石子。这是她昨天从演武场顺来的,专门用来练准头。
就在那人距离残架只剩三步的时候,她忽然将锅铲轻轻一磕侧壁的朽木堆。
哗啦——
腐木塌了一小片,灰尘扬起。
“什么声音?”门口的人立刻问。
“北边!”跛脚弟子转身就朝铁架方向走去。
姜小葵抓住这一刻,身子一滚,从夹层另一侧滑出,贴地爬行五步,躲进倒塌的隔断后面。这里的梁柱早就烂了半截,地上全是碎砖和断木,正好遮住身形。
她刚藏好,就听见两个人聚到了铁架旁。
“是不是老鼠?”
“不可能,老鼠不会碰符架。”
“墙上那些刻痕也被蹭掉了些,有人来过。”
“追!别让他跑了!”
话音落下,脚步声迅速朝她这边逼近。
姜小葵心头一紧。他们开始合围了,一人守住门,另外两个往里压。更糟的是,她发现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一层灰蒙蒙的东西封住了,像是用符纸糊上的,透不出光也打不开。
硬闯会惊动整个西偏院。
她抬头看头顶的横梁,记得之前用火折子照过,那里有裂缝。这房子年久失修,只要找准位置用力一撞,说不定能把半边屋顶震塌,趁乱脱身。
但她没有足够力气撞梁。
她低头看了看锅铲。
这玩意儿跟了她三年,原本是灶台边捡的破铁片子,后来被她拿去画符烧饭,居然真能变出食箓。前几天大长老还说,这铲子比某些名剑都邪门。
她咬牙,把锅铲插进墙缝里,当成撬棍用。双手压住柄端,整个人趴在地上借力往上顶。
嘎吱——
墙体晃了一下,灰尘簌簌往下掉。
几乎同时,她甩出手里的石子,打向远处角落的铁皮桶。
“砰!”
声音清脆,在空屋里格外响。
“那边!”
“快!堵住出口!”
两人立刻朝声源冲去。
姜小葵松开锅铲,翻身跃起,猫着腰往门边摸。她的耳朵一直听着动静,确认两人都背对着她,才抽出铁丝插进锁孔。
锁芯还是油乎乎的,滑得很,一拨就开。
她推开门缝,闪身出去,反手把门虚掩上,连风都没带起。
雾比刚才更浓了,巷子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踩在湿石板上的声音。她没走原路,而是拐进旁边一条排水暗渠的小道。那是她小时候偷偷溜出去采药踩出来的路,窄得只能侧身过,但四通八达。
她刚钻进去十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喊声。
“门开了!”
“人跑了?不可能!锁明明是好的!”
“追!往东边查!”
姜小葵贴着渠壁走,心跳慢慢平下来。她知道他们不会马上发现她是从里面开的锁——毕竟门是从外面上锁的,谁也不会想到有人能无声无息打开它。
她摸了摸怀里的账册,还在。
走到半路,她停下,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布,把锅铲裹好塞回腰后。这铲子刚才发热了,就在她撬墙的时候,烫得像刚出炉的烙饼。她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不是第一次了。
她继续往前走,穿过三条暗渠,爬上一段荒废的台阶,终于回到自己住处的后窗。
她翻进去,落地没出声。
屋里没点灯,但她不需要光也能找到位置。她把账册放在桌上,坐下来喘了口气。
外面雾气弥漫,什么都看不清。
她伸手按了按右眼尾,那里有粒朱砂痣,从小就有。养父说这叫“落星点”,见者好运。她一直不信,可自从觉醒那天起,这痣就没再褪过颜色。
她正想着,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
她立刻站起身,锅铲已经握在手里。
窗外静了几秒,接着又是一声,这次更近了,就在屋檐下。
她没开窗,也没出声。
屋外那人停了一会儿,低声说:“丙字房……不能再用了。”
然后脚步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姜小葵站在原地,手指慢慢收紧。
她没追出去。
也不是不敢,是不能。那人既然能找到这里,说明早盯上了她。要是现在动手,反而暴露她已经掌握线索。
她把锅铲放回桌上,吹了口气。
桌上浮起一层薄灰,她用手指划了三个字:换地方。
写完她抹掉痕迹,坐回椅子上。
雾还在飘,窗外的树影晃得像水里的倒影。
她盯着门缝底下的一线黑影,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刚才那人走的时候,脚步很稳,但最后一步拖了一下。
和练功房里那个跛脚弟子,走路节奏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