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跪在地上,手指抠着岩石缝隙,指腹全是灰。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滴在锅铲上,发出“滋”的一声。
她没抬头。
光球已经暗了,只剩一点微光浮在半空。洞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一下一下,和刚才钟声的节奏一样。
她慢慢把手掌贴在地面,掌心那道金纹还在发烫。脑子里的画面太多,初代圣女燃烧、黑风寨挖出黑石、婴儿被放进药篓……全都连上了。
原来不是巧合。
她不是被选中的圣女,她是回来的。
锅铲忽然震了一下,像是提醒她别愣着。她低头看,铲面上的金纹比之前亮了些,像是吸了血似的。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掉进火堆的事。明明怕得要死,还是把妹妹拖了出来。那时候村里人都说这丫头胆子小,可她就是动了。
还有黑风寨那天,她本可以跑,但她回头捡起了锅铲。
现在想来,那不是冲动,是本能。
她缓缓站起身,腿还有点软,但能走。左手腕上的布条松了,血一直渗,她没去管。每滴一滴,锅铲就热一分。
“所以……”她开口,声音有点哑,“我不是姜小葵?”
话问出口,她自己先笑了。
“那我爹要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呢?”
说完这句话,锅铲“当”地响了一下,跟拾遗试那天一模一样。
她愣住。
这声音她记得。当时考官吐血飞升,符纸炸了一地,所有人都以为她在胡扯。结果她用破锅铲炒了颗星星,饭还没熟,人就原地封神了。
现在这铲子又响了。
说明有人信了?还是它自己信了?
她不知道,但她觉得轻松了点。刚才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记忆,好像突然有了出口。
她摸出怀里的青铜碎片,和锅铲贴在一起。两样东西同时发烫,嗡嗡直响,像是在打招呼。
“你们俩认的是同一个人。”她低声说,“不是因为我多厉害,是因为我本来就是。”
脚底下传来震动。
她低头,地面裂开一道缝,黑雾冒出来,缠上她的鞋尖。雾里浮出一张脸,和初代圣女长得一模一样。
她没退。
上次见这张脸,她还吓得说不出话。现在她只是看着,然后抬起脚,踩了下去。
“咔”的一声,像是踩碎了冰面。黑雾散开,人脸没了。
“我不是替代你。”她说,“我是继承你。”
锅铲又震了,这次指向洞口。
她把铲子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根柴火。外面风雪还在刮,洞口一片白茫茫。
她往前走了一步,地面那层薄壳又响了一声。幽蓝的纹路早灭了,四周漆黑,只有她掌心的金纹微微发光。
走五步,停一下。
她开始数。不是为了记路,是为了稳住呼吸。太快会晕,太慢会被拖住。她知道这洞不想让她走,封印松了,邪气想缠人。
再走十步,她靠住岩壁喘口气。从怀里掏出干饼啃了一口,咽不下去,就含着。水壶拿出来喝半口,手抖洒了些在袖子上。
她想起天机阁教的符文。一条条过,找能用上的。又把养父教的药农口诀默一遍,发现有几句念起来,和封印阵的节奏对得上。
“九祭之路……七脉传人……用血画门……”她喃喃自语,“听起来像做梦。”
可锅铲指着的方向没变,碎片也没凉。
梦不会让铲子响。
她重新站直,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动作不大,但很利落。以前逃命时养成的习惯——不管多累,站起来就得能跑。
锅铲自动抬起来,刃尖朝前,像引路的灯。
她迈步。
一步,两步,三步。
洞口越来越近,风雪打进来,吹得她睁不开眼。她用左臂挡了一下,血顺着袖口往下流,在地上留下几个红点。
快到出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那点微光还在,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一脚踏出洞外。
雪下得更大了。
她站在洞口台阶上,风吹得衣服贴在身上。锅铲指北,她就往北走。脚印刚落下就被雪盖住,像是从没来过。
走了十步,她停下。
从怀里掏出腌菜罐,拧开盖子,用手指蘸了点咸汁抹在唇边。养父说这能提神,她一直不信,现在试试。
味道齁咸,但她笑了。
“你说我是命定归来……”她对着锅铲说,“那我娘是不是还得会腾云驾雾?”
话音刚落,锅铲又“当”了一声。
她咧嘴:“还真有人信啊。”
她把罐子塞回去,紧了紧背上的包袱。里面装着地图、干粮、还有那块青铜碎片。锅铲挂在腰侧,走得晃荡,响得欢快。
天快黑了。
她记得光球说的——三更前,第三重封印会裂。
她算了一下,回天机阁至少三天。路上不能停,也不能出事。
她迈出第一步。
雪地咯吱作响。
风从背后吹来,像是推她一把。
她走得很稳。
走到山腰时,天完全黑了。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只有一缕紫气从北方垂下来,和之前看到的一样。
锅铲突然转了个方向,斜指向东北。
她皱眉:“换路了?”
正说着,脚下地面猛地一颤。
她低头,雪层裂开,下面露出黑色石头,表面刻着和黑风寨一样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