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悟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敖烈又是一个白眼。
那会孙悟空都已得知唐僧早早认出自己,还听从八戒的建议念了一通紧箍咒。
它没揍他一顿都不错了。
敖烈转头看向敖尘,眼中流露出淡淡钦佩。
兄长看人看事,总是这般透彻。
敖尘不再多言,抬手执起温在玉髓盆中的酒壶,亲自为八戒和沙僧斟满。
他又看向敖烈,眼神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和。
“小烈,今日你也多用些,这海酿性温,于你稳固修为有益。”
敖烈一时间冲淡了不少难过。
她知道,兄长看出自己的心事,便也由着她喝了。
敖烈举杯,众人共饮一杯。
水晶窗外,色彩斑斓的鱼群悠然摆尾。
它们悄无声息地游过,将龙宫深处的这场闲谈与那几分深藏的激赏,一同沉淀在幽深静谧的海底。
夜明珠柔和的光辉笼罩着宴席。
酒香氤氲,言笑晏晏。
方才真假猴王的惊心动魄,似乎也在这片安宁中,化为了佐酒的一缕淡谈资。
……
晨光熹微,穿透水帘,在洞内洒下跳跃的金斑。
孙悟空蹲在洞口的石台上。
它看着脚下奔流的瀑布,金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的慵懒,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
一双金色的眼眸扫过下方操练的猴群,眼底逐渐浮现一片冷冽。
孙悟空连夜整顿了周边几个不安分的妖怪势力,将花果山的威名以一种近乎霸道的方式再次宣扬出去。
动静闹得足够大了,按理说早该传遍三界。
孙悟空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石座扶手,自言自语。
“……难道非要我把天捅个窟窿,你才出来么?”
几只幼猴偎在它脚边,互相梳理着毛发,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它信步走下石台,开始例行的巡山。
山涧旁,那只被它救下的黑林小狼崽立刻凑了过来,亲热地蹭着它的手。
它揉了揉狼崽的脑袋,又摸了摸身子。
长得不错,沉甸甸的。
孙悟空抬头,看见天边的一抹金光在清晨晃眼极了。
不知想到什么,它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身形一闪,离开了水帘洞。
……
五指山。
晨阳将破碎的山石染上一层凄艳的橘红。
孙悟空独自站在这片承载了五百年屈辱与挣扎的故地。
它看着残垣断壁,脸上好似不经意的流露出一种混合着追忆释然与一丝脆弱神情。
孙悟空低声叹息,言语间像是在对空气倾诉。
“五百年……当真压得我好苦。可如今枷锁尽去,为何心里反倒更空了?和尚走了,有些人……也隔着心。为何……”
话音未落,身后的空气仿佛凝结。
一片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
带着熟悉的,冷冽的仿佛能将空气都冻结的压迫感。
一道身影如同融入暮色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块巨大的断碑之上。
杨戬负手而立,深邃的黑眸如同寒潭般静静地落在孙悟空身上。
那双冷漠而又冰冷的眸子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
他一袭黑金暗纹长袍在风中微微拂动,墨色长发披散,衬得那张俊美无瑕的脸愈发冷峻。
“玩够了么?”
杨戬开口,嗓音低沉磁性,听不出喜怒。
“半日之内,连挑三处妖府,手段酷烈……孙悟空,你此番回山,就是为了这个?”
孙悟空敲击岩壁的手指蓦然顿住。
它脸上没有丝毫被撞破的惊慌,反而勾起了抹玩味的笑意。
它甚至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
“是真君啊。”
孙悟空拉长了语调,姿态慵懒地靠在一块山石上。
“你这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些。我这才活动了一下筋骨,不过半日功夫,你就巴巴地赶来了?”
它歪着头,眼神带着探究,故意曲解杨戬的来意。
“怎么?是玉帝老儿派你来盯着我,怕我再闹一次天宫?还是说……”
它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带着点恶劣的笑容,“真君你自己……对我这么上心?我才回来几天,你就忍不住想来看看了?”
这话语里的暗示太过明显,几乎是在直白地调侃杨戬。
杨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掠过一丝微澜。
他此番确是听闻啸天禀报花果山异动才下来的。
但其中有多少是出于自己那份私心,还是……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
他自己都无法完全厘清。
“休得胡言。”
杨戬的声音依旧冷淡,但若细听,似乎比平日少了几分冰寒。
“你近日行为异常,我奉旨巡查,自然要过问。”
“奉旨巡查?奉的是天庭的旨?还是……真君你自己的旨?”
孙悟空轻笑一声,显然不信。
它向前走了两步,拉近彼此距离,目光灼灼地盯着杨戬。
“杨戬,这里没有玉帝,没有天庭,只有你跟我。你跟我说实话,你跑来,到底是因为‘公务’,还是因为……是我孙悟空在这里?”
孙悟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又带着点深意的笑容,等待着杨戬的反应,也等待着……
五指山废墟之上日色渐沉。
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细长。
孙悟空那句近乎挑明的问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杨戬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下,激起了层层难以言说的涟漪。
杨戬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熟悉的桀骜眉眼,此刻却染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挑衅与某种隐秘期待的光芒。
那双金色的眼眸亮得惊人,仿佛能灼穿他惯常的冰冷伪装。
心底又泛起那股久违的异样
“还是因为……是我孙悟空在这里?”
这个问题,像是一记重锤落到了他的心口。
他究竟为何而来?
真的是仅仅因为私心吗?
若只是那样,他大可派啸天前来探查。
如今,他甚至亲自前来踏足这片对它而言意义复杂的废墟。
他内心深处,难道真的没有一丝……难以言明的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