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承平与罗靖岳从大牢里走出来。
“丁兄的意思是将那些与百姓打交道的事宜全部交给张县丞与唐主簿来处理?”罗靖岳问。
“是,抓大放小,罗兄只要抓住三大权利,用人权,财政权,监督权,其他具体事务可以交由下面的人去执行。”
罗靖岳沉吟了一会:“各官吏的职责由我调配,其他人不得干涉,钱财粮草也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人只能来求,然后监督审查各人的工作,嗯,合理,这样我能减少工作强度,又能掌控大局。”
丁承平也陪着点了点头。
“报,廖知县已被斩杀,请问监帅,尸体如何处理?”
罗靖岳思索了一会,转头对着丁承平问道:“我欲将此人头颅悬挂在城门口,不知丁兄以为如何?”
丁承平双眼也一直看着罗靖岳,平静的说道:“可,如果监帅只打算展示几个时辰,那直接将头颅悬挂上去;如若监帅打算长时间悬挂,最好先将尸体处理一番,比如撒上石灰之类,以防止瘟疫流传。”
罗靖岳与他对视了好一会,才终于转过头,“那我们现在去县衙。”
“好。”丁承平始终心平气静。
上一次在县衙,丁承平曾为被捕的官员发声求情,但刚才在大牢,罗靖岳很不耐烦的要杀掉廖知县,丁承平全程在侧旁听却一句话都没说。
在杀掉廖知县之后,面对着张县丞与唐主簿等其他小吏的命运,同样至始至终保持沉默。
直到刚才两人走出大牢,罗靖岳询问起人事上的安排,他才再次开口。
这其实正是他高情商的体现,懂得自己的身份以及所处的环境,不做多此一举的事情,不做没有意义的规劝。
两人来到县衙,直接走进后院。
罗靖岳挥了挥手,让守在后院的护卫离开。
“丁兄,有件事需要你来帮我参谋参谋。”
丁承平注意到了罗靖岳此时的紧张以及焦虑的心态,但依旧冷静:“丁兄请说。”
虽然此时房间里无人,又是在县衙深处,罗靖岳还是放低了声音,在丁承平耳边说道:“今早得到的消息,我们的人明日能及时抵达卫县然后截杀狗太监何绍贞,不知丁兄对此事如何看?”
“还在追击何绍贞?这都几日了?他还没跑回京师。”丁承平愣了愣神。
“明日是第十三日,之前曾询问过丁兄,丁兄确实术数了得,曾言我们的人需要十二、三日方能赶到卫县,果然如此。”
“不对,有问题。”丁承平皱眉道。
“有何问题?”
“有没有纸与笔?”
“有,我去帮你取来。”
拿到纸笔之后,丁承平一顿涂鸦。
在罗靖岳眼里就如儿童涂鸦,因为都是些从未见过的符合,却没有一个文字。
其实丁承平是在做数学题,最经典的行程追击问题。
“我只知道大概的水流方向,但就算是以此为基准,通州到吊州有4段水路共计1500里,顺水路程是800在正常情况下需要4-6日,逆流700里需要7-10日,理论上来说11日-16日之间到卫县都很合理,那么何绍贞13日到卫县,表面上看没有问题,但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
“他在逃命!”
丁承平看着罗靖岳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性命都不保的情况下以正常的船速前行呢?水路日行100-200里那是正常速度,但如果是在紧急状态完全能走到400里以上,尤其是最开始的两段水程,既不确定是否脱离危险,又是顺流,完全可以两日将800里顺流的路程走完,然后觉得安全了,在之后的700里路程正常航行,也就是说他最多只要12日,最少可能9日就能到达卫县,然后从容转道京师。”
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可如今花了十三日才到达卫县,你觉得合理么?”
“对啊,为何要十三日?”罗靖岳也在地图上比划着,然后口里喃喃的道:“莫不是船坏了,又或者遇到了其他情况,比如前些日子正下大雨?”
“我想说的是十三日,是你罗家从陆路追击他的人所能赶到卫县花费的最短时间!”丁承平冷冷的道。
“我们追击他最快需要十三日,然后就是在第十三日追到了他,丁兄你是这个意思?”罗靖岳将此话一说出来背上就出了一身冷汗。
丁承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不好,这是阴谋,我们的人多日奔波方能赶到卫县,到时候就是一支疲师,而卫县距离京师不远,死太监晃晃悠悠花十三日才到分明是想将我们的人引诱到卫县,然后一网打尽!”罗靖岳猜测道。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那我们现在能怎么办?丁兄。”
“你跟他们联系,需要多少时日?如果此时传递消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收到?”
“最快也要到后天。”
“那就没戏了,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期待你们的人发现敌人的阴谋,从而有部分人能够逃脱生天。”丁承平淡淡道。
“草,这狗日的太监,老子跟他势不两立!”
罗靖岳这是第一次在丁承平面前说脏话。
丁承平拍了拍罗靖岳的肩膀,安慰道:“事已至此,着急也无用。我们当务之急是想想后续应对之策。我觉得还是可以把消息传递出去,若他们真遭埋伏,起码也能在撤退的路线上做些接应上的准备,以尽量挽救损失。”
罗靖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丁兄说的是,情况紧急,耽误不得,我现在就将消息传递下去,让沿途的义军做接应上的准备,你稍坐,我去去就来。”
“好。”
趁着罗靖岳离开,内院护卫也被调走的良机,丁承平在四处好好检查了一番,可惜并没有找到自己当初手写的稿件。
内堂里头还有房间,但他只敢伸头看上一眼,并不敢走进去,因为不清楚里面是否还有护卫看守。
如今为罗靖岳效力,对丁承平来说只是一种自保的手段,他可不愿意将自己与对方深度捆绑,还是想着寻找机会逃离出去,只是事情的发展往往让人难以意料。
这真是:
术数再立一功彰,
涂鸦演算计谋长。
纵使伏击难免祸,
沿途接应减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