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凄迷,祖地荒寂。
赢鑫躺在冰冷的泥泞中,身体因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但那双原本死寂的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仿佛有两簇幽深的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
希望!
这缕微光,穿透了三个月来笼罩在他世界里的厚重阴霾,虽然微弱,却无比坚定。
他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靠在一块残破的墓碑上,急促地喘息着。内视己身,那口微缩的青铜龙棺依旧静静悬浮在破碎丹田的中央,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混沌气流。这气流如同最精妙的工匠,正以极其缓慢却坚定不移的速度,滋养、修复着他那寸寸断裂、被判定为绝症的经脉。
虽然修复的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并且伴随着阵阵难以忍受的麻痒和隐痛,但这确确实实是在修复!不再是之前那种彻底的死寂与绝望!
“感觉如何,小子?”苍老而威严的声音直接在赢鑫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亘古的沧桑感。
赢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用意念回应:“龙老……这是真的吗?我的经脉,真的能恢复?”
“哼,区区经脉尽断,算得了什么?”龙老的虚影在龙棺之上若隐若现,语气带着一丝不屑,“《万劫不灭体》乃主人嬴政集万族炼体之长所创之无上秘法,练至大成,肉身便是最强的帝兵!你这伤虽然重,在外人看来的确道途已断,但借助龙棺本源之气,恢复不过是时间问题。”
赢鑫的心脏狠狠一跳。肉身成帝兵?这是何等恐怖的境界!远超他所知的任何炼体功法!
“那《始皇镇世经》……”他迫不及待地追问。
“《始皇镇世经》,乃是主人证道之根本,统御万法,镇压诸天!”龙老的语气带着无比的崇敬与傲然,“此经包罗万象,涵盖元气修炼、神魂锤炼、法则感悟,更蕴含无上帝威,修炼出的‘镇世龙气’,品质远超寻常真气、真元,霸道绝伦,同阶无敌越级挑战如吃饭喝水!”
赢鑫听得心驰神往,但随即冷静下来。功法再强,也需要资源,需要时间。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两样。
“龙老,我如今已是废人之身,身处这偏僻祖地,资源匮乏,家族也已放弃我……该如何开始?”他问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资源?”龙老嗤笑一声,“万世龙棺便是你最大的资源!此棺虽受损严重,万不存一,但内蕴一丝混沌本源,可缓缓汲取天地灵气反哺于你,虽慢,却精纯无比,远胜寻常元石。再者,这祖地……嘿嘿,埋骨之地,死气、阴气、残余的魂能,对别人是毒药,对《万劫不灭体》和《始皇镇世经》而言,却是上佳的补品!尤其是《万劫不灭体》,需引万般劫力淬体,这衰败死寂之气,正好可作为你踏入此门的第一缕‘衰劫’之力!”
赢鑫闻言,目光猛地扫向周围荒芜的坟茔、斑驳的墓碑,空气中弥漫的那种令人不适的阴冷死寂之感,此刻在他感知中,竟变得……有些“亲切”起来。
“以死气、衰败之气炼体?”他有些难以置信。
“天地万气,皆可为用。雷霆是劫,烈火是劫,寒冰是劫,衰亡亦是劫!承受不住,身死道消;承受住了,便是一次新生,一次蜕变!此乃万劫不灭之真意!”龙老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哲理,“小子,敢不敢试试?”
赢鑫沉默了片刻,脑海中闪过云韵那清冷绝情的身影,闪过东方凝冰被带走时那懵懂却最终未曾回头的画面,闪过家族众人从谄媚到鄙夷的变脸……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刺痛,却让他更加清醒。
“有何不敢!”他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我已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只要能重新获得力量,哪怕是修罗地狱,我也闯了!”
“好!有几分血性,不愧是嬴氏血脉返祖的后人!”龙老赞许一声,“既然如此,屏息凝神,老夫传你《万劫不灭体》入门法诀——‘引劫入体篇’,以及《始皇镇世经》第一重——‘龙潜于渊’的呼吸吐纳之法!”
下一刻,两段玄奥复杂的法诀信息流涌入赢鑫的脑海。《万劫不灭体》的法诀霸道蛮横,讲究的是主动引动外界各种负面能量入体,以特定的方式捶打、熬炼肉身,过程痛苦无比。《始皇镇世经》则恢弘大气,运转起来,体内仿佛有真龙蛰伏,呼吸间引动天地灵气,炼化出一丝至精至纯、带着淡淡威压的镇世龙气。
赢鑫摒弃所有杂念,依言盘膝坐好,开始尝试按照法诀修炼。
首先运转的是《始皇镇世经》。刚一尝试,他就感觉到周围天地间稀薄的灵气,受到一股无形的牵引,开始缓缓向他汇聚。同时,丹田内的微型龙棺轻轻一震,溢出一缕比发丝还细的混沌气流,融入他引来的灵气中,沿着某种玄奥的路线,在他那些尚未完全堵塞的细微经脉中艰难运行。
每运行一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毕竟他的经脉大多仍是断裂状态。但他咬牙忍耐着,引导着那缕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的气流,最终沉入丹田,盘踞在龙棺周围,形成了一丝几乎微不可查的淡金色真气——镇世龙气!
虽然只有一丝,但赢鑫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那股内敛的威严!这远比他自己修炼的赢家先天真气要强大、精纯无数倍!
成功了!在经脉尽断的情况下,他重新修炼出了真气!尽管微弱,却是希望之火!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开始运转《万劫不灭体》的“引劫入体篇”。
法诀一动,赢鑫立刻感觉到周围环境变了。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阴冷、死寂、衰败之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朝着他的身体涌来,顺着毛孔,甚至直接穿透皮肤,钻入他的体内!
“呃啊——!”
难以形容的痛苦瞬间爆发!
这不同于能量冲击的撕裂痛,而是一种腐蚀、衰败、枯萎的感觉!仿佛他的血肉正在失去活力,骨骼正在变得脆弱,灵魂都要被冻结、腐朽!他的皮肤表面迅速蒙上一层灰败之色,体温急剧下降,整个人如同正在走向死亡的老人。
剧烈的痛苦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守住心神!引导这股衰败之力,按照法诀路线,淬炼你的皮、肉、筋、骨!将它化为己用!”龙老的厉喝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赢鑫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拼命集中精神,引导着那冰寒刺骨、充满死意的衰败能量,按照“引劫入体篇”的路线,在体内艰难运转。
这个过程,如同用锈钝的刀子刮骨,用腐蚀的酸液洗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致的煎熬。
他的身体表面开始渗出带着腥臭味的黑色污血,那是被逼出的杂质和部分被腐蚀坏死的组织。但同时,在那极致的痛苦之后,一丝极其微弱的新生之力,开始从血肉最深处滋生。新生的血肉,似乎对那衰败之气有了一丝微弱的抵抗力,并且变得更加坚韧了一丝丝。
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缓慢流逝。月上中天,又逐渐西斜。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洒在祖地荒草之上时,赢鑫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和污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但在那疲惫深处,却有着一种重获新生般的明亮与坚定。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减轻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体内那丝淡金色的镇世龙气壮大了一点点,而他的肉身强度,似乎也提升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最让他惊喜的是,内视之下,几条主要经脉的断裂处,在龙棺混沌之气和新生肉身的滋养下,那修复的迹象明显了一分!
“感觉如何?”龙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痛……但,值得!”赢鑫咧嘴想笑,却牵动了脸上的肌肉,带来一阵酸痛。他挣扎着站起身,虽然步履依旧蹒跚,但脊梁,却挺直了一些。
他知道,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充满痛苦。但这是他唯一的出路,是向那些践踏他尊严、夺走他一切的人,讨回公道的唯一途径!
从这一天起,赢鑫便在赢家祖地这片被遗忘的角落,开始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修。
白天,他伪装成依旧颓废落魄的废人,忍受着族人或怜悯或嘲讽的目光,默默地打扫祖地,清理荒草,暗中则以《始皇镇世经》吐纳,积累那微薄的镇世龙气,并小心翼翼地引导祖地的死寂之气,淬炼肉身。
夜晚,则是他修炼的主要时间。他如同饥渴的旅人,疯狂地汲取着龙棺反哺的混沌之气与天地灵气,运转《万劫不灭体》,引动更浓郁的衰败死气入体,在极致的痛苦中打磨己身。
资源匮乏,他就去挖掘祖地深处一些年份久远、蕴含阴寒属性的草药,甚至偷偷猎杀一些闯入祖地的低阶阴属性妖兽,以其血肉、内丹来补充气血,辅助修炼。这些资源对普通修士或许有害,但对修炼了《万劫不灭体》的他而言,却是难得的补品。
龙老则如同一位严师,不时指点他修炼的关窍,在他快要承受不住痛苦时厉声呵斥,在他取得微小进步时予以肯定,并向他讲述着远古的秘辛、始皇嬴政横扫八荒六合的无敌风采,以及广阔无垠的天荒大陆乃至诸天万界的浩瀚。
赢鑫的心境,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从最初的绝望、愤怒、不甘,逐渐变得沉静、坚韧。他明白了,真正的强大,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内心的蜕变。他将所有的屈辱和仇恨都深埋心底,化为前进的动力。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
转眼间,三年时间,悄然而过。
赢鑫已经十四岁。常年忍受痛苦磨砺,让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面容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多了几分坚毅的线条。虽然穿着依旧朴素破旧,身形也不算魁梧,但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内敛的沉稳气息。
这三年来,他的进步是巨大的。
在龙棺和两部无上功法的帮助下,他那原本被判定为绝症的经脉,早已修复如初,甚至比以往更加宽阔、坚韧!他的修为,更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重归先天,并且一路突破,达到了先天九重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踏入归元境!
而这,还是他大部分精力都用在锤炼《万劫不灭体》的结果。
《万劫不灭体》已然入门,达到了第一劫“衰劫”的小成境界。他的肉身强度,堪比精铁,力量远超同阶修士,徒手便可撕裂寻常先天境的妖兽。对于各种阴寒、死寂、毒煞之气的抗性更是极高。
《始皇镇世经》修炼出的镇世龙气,虽然量上只是先天九重巅峰,但其精纯度和威力,足以碾压普通的归元境三重以下修士!并且带有一丝淡淡的龙威,对妖兽、邪祟有着天然的压制力。
他隐藏得很好,在所有人眼中,他依旧是那个在祖地混吃等死的废人赢鑫。只有他自己知道,潜龙,已深藏于渊,只待风云际会,便可一飞冲天!
这一日,赢鑫正在祖地深处一处隐秘的山洞中修炼,这是他三年来开辟的据点。突然,他怀中的一枚简陋的预警符箓微微震动——这是他布置在祖地外围的小手段。
有人闯入祖地,而且气息……很强,非常强,但却极其紊乱,带着一种濒死的衰弱感!
赢鑫心中一动,收敛全身气息,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
在祖地边缘的一片乱石林中,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身穿一袭染血的素白长裙,虽然狼狈不堪,长发散乱,脸色苍白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依旧难以掩盖她那惊世的容颜和雍容华贵的气质。
只是此刻,她似乎正处于某种走火入魔的状态,体内强大的能量不受控制地乱窜,嘴角不断溢出血沫,眼神涣散,随时可能香消玉殒。
当赢鑫看清那张脸时,他的心脏猛地一缩,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尽管三年过去,尽管对方此刻如此狼狈,但他绝不会认错!
这张脸,曾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予他最后的致命一击,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九霄圣地圣主——云韵!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受了如此重的伤?看这情形,似乎是……突破圣王境失败,遭到了恐怖的反噬!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在赢鑫脑海中翻腾。仇恨、愤怒、快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这是天赐良机!
只要他此刻稍微动动手指,或者干脆置之不理,这个曾经高高在上、一言决定他命运的女人,很可能就会就此陨落在这荒无人烟的赢家祖地!
他体内的镇世龙气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微微躁动起来。
赢鑫的手,缓缓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