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坤宁宫的铜鹤香炉已升起袅袅檀香,与檐角滴落的露水混在一起,透着股说不出的凝重。雨柔站在廊下,指尖捻着片沾湿的梧桐叶,看着宫人将一方新制的青玉凤印捧进殿内——那是二皇子连夜命工部赶制的,据说与原印分毫不差。
“雨柔姑娘,”皇后身边的老嬷嬷轻声道,“二皇子说这印是他从秘道里寻回的,还请您过目。”
雨柔点头,缓步走进殿内。皇后斜倚在凤榻上,脸色比昨日更显憔悴,见她进来,勉强撑起笑意:“你来得正好,看看这印能不能用。今早朝会,御史台定要验印问责,再拖下去,怕是要坐实‘凤印失窃’的罪名了。”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靴底碾过青砖的脆响,二皇子一身月白锦袍,手摇折扇,笑意温煦地走进来:“皇后娘娘莫急,有雨柔姑娘掌眼,这印自然稳妥。”他目光扫过雨柔,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说起来,昨日听闻秦将军在西郊遇险,多亏雨柔姑娘提前遣禁军接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雨柔心头微凛。她昨夜收到秦岳从秘道传出的字条,只说“二皇子设局,速带禁军至西郊”,并未提及沈清寒受伤之事。二皇子此刻提起,是试探,还是另有图谋?
她接过宫人递来的假凤印,指尖抚过冰凉的玉面。印面“皇后之宝”四个篆字刻得确实精湛,连原印边缘那道浅痕都仿得惟妙惟肖。可当她翻转印底,指腹触到一处微不可察的凸起时,忽然想起秦岳曾说过,真凤印的印底有个天然形成的冰裂纹,是当年采玉时留下的,绝非人力能仿。
“二皇子费心了。”雨柔将凤印放在案几上,声音平静无波,“只是这印……似乎少了点东西。”
二皇子折扇一顿:“哦?雨柔姑娘请讲。”
雨柔没直接回答,反而看向殿外:“青禾,把我昨日让你收着的‘验印石’取来。”
青禾很快捧着块灰黑色的石头进来,石面光滑,隐隐透着金属光泽。“这是西域传来的磁石,”雨柔解释道,“真凤印采自昆仑寒玉,遇此石会显冰纹,假印用凡玉仿制,只会留下墨痕。”
二皇子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笑道:“雨柔姑娘倒是精通鉴宝之道,那就试试吧。”
雨柔拿起凤印,缓缓按在验印石上。众人屏息凝视,只见石面接触处慢慢晕开一团灰黑色,哪有半分冰纹的影子?
“这……”皇后猛地坐直身体,凤钗碰撞发出急促的脆响。
“或许是磁石失效了?”二皇子强作镇定,伸手就要去拿凤印,“让本王再试试——”
“不必了。”雨柔侧身避开他的手,忽然将凤印往案几上一磕!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印底竟裂开一道缝隙,从里面掉出个指甲盖大小的油纸包。
青禾眼疾手快地捡起,拆开一看,里面是半张烧焦的字条,上面依稀可见“引爆”“午时”“嫁祸”等字,落款处的朱砂印,正是二皇子的私章!
“二皇子!”皇后厉声喝道,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凤印,还想在朝堂之上引爆火药,栽赃本宫谋逆?!”
二皇子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不……不是我!这是伪造的!雨柔,是你陷害我!”
“陷害?”雨柔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另一张字条,“那这张呢?秦将军在西郊秘道擒获的谋士,招认是你指使他胁迫沈侍郎造假印,又买通东宫侍卫引秦将军入陷阱。这字条上的笔迹,与你给工部的密信分毫不差,还要我请来笔迹官验证吗?”
殿外传来禁军整齐的脚步声,秦岳一身玄甲,带着几名侍卫走进来,沈清寒的父亲——工部侍郎沈大人紧随其后,手里捧着一卷账册:“陛下有旨,二皇子结党营私,意图谋逆,现将其打入天牢,彻查同党!”
二皇子见大势已去,突然从靴筒抽出匕首,疯了般扑向雨柔:“都是你!若不是你多管闲事,我早已……”
“放肆!”秦岳横剑挡在雨柔身前,剑锋精准地挑落匕首,反手将二皇子按在地上。侍卫迅速上前,用锁链将他捆了个结实。
二皇子被拖拽出去时,仍在疯狂嘶吼:“我不服!凭什么她雨柔能执掌凤印?凭什么那个黄口小儿能当太子?这江山本就该是我的!”
雨柔看着他挣扎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转身看向皇后,将那方假凤印扔进炭盆:“娘娘,假的终究是假的。真凤印我已命人寻回,此刻正在内务府清洗,午时朝会便可启用。”
皇后望着炭盆中渐渐融化的青玉,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又带着几分疲惫:“辛苦你了,雨柔。若不是你,本宫今日怕是……”
“娘娘言重了。”雨柔垂下眼帘,“臣女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晨雾散尽,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殿内,落在案几上那卷摊开的账册上。沈大人正在清点二皇子党羽的名单,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侍卫应声而去。雨柔知道,这场风波并未完全平息,但至少,他们守住了最重要的东西——不是一方凤印,而是朝堂的清明,和百姓对皇室最后的信任。
秦岳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清寒醒了,说多谢你送的伤药。”
雨柔点头,目光望向宫墙外那片湛蓝的天:“告诉她,好好养伤。等风波平息,我去别院看她。”
远处传来上朝的钟声,厚重而庄严。雨柔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殿外走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帮皇后稳住朝臣,比如,查清二皇子党羽中是否还有漏网之鱼,比如,为那些在这场阴谋中无辜受累的人,讨一个公道。
而那方失而复得的真凤印,此刻正在内务府的清水中静静躺着,印底的冰裂纹在阳光下流转着微光,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坚守与正义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