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李长晟吩咐众人早些休息。他们要抓紧赶路,一来越往南走,气候就会好一些;二来要路上顺利不耽搁才能赶在年关前到家。所以后面几天都要早早出发才行。
梁蘅回了自己的房间,翠柳伺候着她梳洗好准备要睡觉了。坐到床头看到有一个包袱,问翠柳:“这儿怎么有个包袱,不像是我们的啊?”翠柳过来看了看,也奇怪得很:“我先前铺床的时候没见着有这个包袱啊?”说着伸手把包袱提了出来,打开一看,扭头看着梁蘅:“小姐,这是姑爷的衣裳。”
梁蘅接过来一看匪夷所思,谁把李长晟的包袱放这儿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奶娘推开门:“小姐,姑爷上来了。”说完侧身一让,李长晟走了进来。
奶娘给翠柳使眼色,翠柳一看便明白了,连忙跟着奶娘退了出去。梁蘅气结,走到门口低声问奶娘:“您把他叫上来干什么?”
奶娘眼神里满是深意,柔声劝道:“姑爷过来不是应该的嘛,下头这么多人跟着,您还让他住楼下,不是让人笑话嘛。”说完也不等梁蘅反驳,退出去把门给带上了。
李长晟是回了自己房间才发现包袱不见了的,福生三言两语便把他说动了,顺水推舟上二楼来了。他知道梁蘅还没有准备好,也不愿意在外头委屈她。他走过去,拿起放在桌上的包袱丢到旁边榻上,对梁蘅说道:“行了,你也别问了,是奶娘让福生把包袱拿上来的。我在榻上睡,你在床上睡,早些歇了明日还要赶路呢。”说完也不管梁蘅愿意不愿意,自顾自地收拾起来。
梁蘅晓得是奶娘他们几个搞的鬼。李长晟是她的夫君,本就该住到她屋里,她不说他便一直也不提,再僵持下去也是矫情。这屋里是有一床一榻,可被子就那么一床,难不成要让他冻一晚上。梁蘅原地站了半天,心一横咬咬牙背对着李长晟说道:“别折腾了,上床睡吧。”说完没敢回头径直上床爬到里面睡下了。
李长晟大喜过望,没想到梁蘅能主动留下他。跑到洗脸架子前将就着水壶里剩下的凉水又洗了一把脸,这才蹑手蹑脚地坐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梁蘅闭着眼睛假寐,双手紧紧攥着被角。感觉身后的床榻微微陷下去一块,他离得很远,却有男子别样的气息在帐子里弥漫。不知等了多久,他轻轻伸出手从她的颈下穿过,握着她的肩头顺势一带,把她整个人拉向怀中。未及惊呼,梁蘅已跌入他坚实的怀抱,耳边传来他刻意放慢的呼吸声。梁蘅僵硬着身子,又羞又慌,不敢抬头看他。李长晟低头看她红晕从脸颊一路漫到耳后,像是被春日暖阳吻过的桃花,娇艳得能滴下蜜来。两人相拥而卧,默默无言。这一刻静谧漫成蜜色的河,李长晟真想时间就此停住。他低头轻轻吻了吻梁蘅的额头,梁蘅像受惊的小兔,想要挣脱李长晟的怀抱。他却把她拥得更紧,喑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说道:“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夜风穿过窗隙,夹杂着客栈小院里腊梅的香甜。梁蘅闭着眼不敢睁开,感觉到李长晟的呼吸由急促慢慢转为平和。她浑身绷紧的神经渐渐松开。帐子外烛火明明灭灭,映着帐上绣的缠枝莲纹,像笼了一层朦胧的暖。不知什么时候,那烛火才燃尽熄灭,梁蘅终于在黑暗中撑不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梁蘅是被李长晟喊醒的。她熬到快天亮才睡着,这会儿被叫醒头都是晕的,睁眼呆呆地看了李长晟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她翻身坐起,面红耳赤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李长晟忍住溢出的笑意,轻声道:“天还早,但是得起了,还要赶路呢。”今早醒来,梁蘅的手还环在他的腰上,一张小脸睡得像小猪般憨态。他头一回知道圆满是什么感觉,胸腔里的暖意漫地满满当当。
李长晟打开门,福生已经在外头候着了,翠柳站在走廊的那头没有过来,但也伸着脖子在张望。李长晟吩咐道:“去打热水来梳洗。”福生答应一声,乐颠颠地跑下楼去了。翠柳跟了过来,想要进屋来服侍。李长晟却不理她,反手就把门关上了。翠柳被晾在外头,不知该不该进来。
梁蘅已经起来穿好了外衣,坐到铜镜前梳头。不见翠柳进来,问道:“翠柳呢?”李长晟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木梳为她梳头发:“我帮你梳。”
梁蘅侧头避开,不相信他:“你会吗?”
“不会,现学!”李长晟看铜镜里映出自己的脸,眼角眉梢都扬着,那笑意藏都藏不住了。
梁蘅推开他,对着门口喊:“翠柳、翠柳。”门外的翠柳听到了声,急忙推门进来,对着李长晟福了福,走到梁蘅身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梁蘅被她看得脸红耳热,催促道:“赶紧梳头!”
福生提了热水上来,李长晟和梁蘅洗漱完先下楼了。福生留下帮着翠柳收拾东西,翠柳不耐烦他在跟前:“你去把王妈妈叫来吧!小姐和姑爷跟前还没人伺候呢。”福生热脸贴了冷屁股,怏怏地出去唤了奶娘上来。
今早要赶早出发,大家伙都在下头大堂里用早膳。梁蘅跟着李长晟一同下来,林管家等人连忙起身行礼。梁蘅侧身避过林管家的礼,让大家赶紧吃东西。
几名护卫已经跟梁蘅很熟了,尤其是蔡二。当日梁蘅落水,幸亏蔡二救她。后来梁蘅还专门让奶娘送了五十两银子去酬谢他,蔡二也大大方方地收了。李长晟告诉梁蘅,蔡二哥不同其他护卫,他比大哥还要年长一些,也是父亲手下的兵,因伤才离了边关,他是孤儿无亲无故,李将军便让他到李府落了脚。
李长晟怕梁蘅早上喝不惯羊汤,加了银子给店家,专门又熬了一锅粳米粥。梁蘅接过李长晟盛好的粥,捧在手里暖和和的。她尝了一口有些烫,便放下碗,拿过空碗又盛了一碗放在旁边先凉一凉,等会儿大嫂下来正合适。
奶娘帮着翠柳收拾好行李,扶着楼梯慢慢下楼来,远远看见梁蘅和李长晟坐在一起喝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刚刚收拾床榻她还有些疑惑,这会儿见他们小夫妻和和睦睦的,也就放心了。
竹心扶着王氏下楼来,梁蘅让她尝尝粥,又把其他吃食挪到她面前。王氏歇了一晚上好多了,边喝粥边打量梁蘅和李长晟,总觉得两人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用罢早膳,一行人又上路了。如此日出赶路,日落投宿,反复折腾了十来天,总算到了泗州。
林管家还是赶到前面去打听船只,李长晟则带着众人找了城里一家客栈投宿。
这十来天,别说女眷,连李长晟都瘦了好些。李长晟心疼梁蘅连日劳累,便想在泗州多停留两日,好好休整休整。毕竟上了船又得待上二十多天。
幸亏王氏和梁蘅都不是娇气的人,一路上再累也没怎么开口叫唤过。王氏都忍不住在李长晟面前夸赞梁蘅:“弟妹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虽是千金小姐的出身,指尖没沾过半分尘土,真到了难捱处,却半分娇怯也不见。倒比许多寻常人家的姑娘更添几分磊落爽利,比起从前的莫氏不知好上了多少呢!”
李长晟尴尬不已,一个是已故的亡妻,一个是新娶的夫人,这怎么好比!不过,梁蘅的确是个秀外慧中,坚韧勇敢的女子,在李长晟的印象中还从来没见过她流泪。
他们这些日子才真正相处得像一对夫妻了,同进同出,有商有量。把福生羡慕地酸水直冒。王氏也欢喜得很,他们夫妻和睦,所有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嘛!也不知这梁家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舍得把这么好的女儿嫁到他们家来。反正她看梁蘅是哪儿都好,全江宁府不管哪家的正头娘子都当得。她家二郎真是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