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可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像一根冰冷的锥子,刺穿了现场的混乱,也让冲上楼的郭包佑和酷腾瞬间血液倒流。
他们看到的是怎样一副景象——周可可跪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浑身是血、生死不知的楼笑笑,少年单薄的脊背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不似人声的痛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地上散落着弹壳和爆炸后的碎屑。
“可可!”郭包佑第一个冲过去,声音都变了调。他想去扶周可可,却被少年周身那股绝望到近乎疯狂的气场所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酷腾一个箭步上前,蹲下身,粗壮的手指颤抖着探向楼笑笑的颈动脉。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抬头看向郭包佑,嘴唇哆嗦着:“还……还有气!很弱!”
这句话像是一道赦令,惊醒了被巨大悲痛冲击的郭包佑。他猛地回过神,对着后面跟上来的警察嘶声大喊:“救护车!快叫救护车!这里有人中枪!重伤!”
训练有素的警察迅速控制现场,一部分人追击逃犯,另一部分人开始疏散和警戒。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工厂死寂的黎明。
“可可,松手!把笑笑给医生!快!”郭包佑试图掰开周可可死死箍住楼笑笑的手臂,却发现少年的力气大得惊人,那双沾满血污的手像铁钳一样,仿佛抱着的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是我妈妈……她是我妈妈啊!!!”周可可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而狂乱,对着郭包佑嘶吼,泪水混着血水纵横交错,“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妈妈?郭包佑和酷腾都愣住了,只当是孩子受刺激过度说的胡话。酷腾一咬牙,用巧劲强行分开了周可可的手臂,和赶来的医护人员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楼笑笑抬上担架。鲜血迅速染红了洁白的担架布。
“病人生命体征微弱!需要紧急手术!快!”医护人员语速极快,抬着担架冲向楼梯。
“不!不要带走她!妈妈!”周可可像被抽走了灵魂,挣扎着要扑过去,却被郭包佑和一名警察死死拦住。他眼睁睁看着载着母亲的担架消失在楼梯口,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绝望呜咽,整个人脱力般瘫软下去。
“可可!看着我!”郭包佑用力扶住他,看着少年惨白如纸、眼神涣散的脸,心揪成了一团,“听着!笑笑还有救!医生在尽力!你现在必须冷静下来!”
周可可没有任何反应,目光空洞地望着担架消失的方向,仿佛整个人的魂魄都已经跟着去了。他不再哭嚎,也不再挣扎,只是无声地流泪,身体冰冷得像一块石头。
现场初步勘察结束,确认枪手已逃离。警方需要周可可回去做详细笔录,但他现在的状态显然无法进行任何沟通。
“警察同志,孩子吓坏了,还受了伤,能不能先让他跟我们去医院?笔录能不能稍后再说?”郭包佑看着周可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地向带队警官恳求。
警官看了看明显受到严重精神创伤的周可可,又看了看地上那摊刺目的血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可以,先送医检查,我们会派人在医院守着。这是重大案件,等他情绪稳定些,必须配合调查。”
“谢谢!谢谢!”郭包佑连声道谢,和酷腾一左一右,半扶半抱着几乎无法行走的周可可,踉跄着走下楼梯。
白三碗和刘下来焦急地等在破败的厂门口,看到他们出来,尤其是看到周可可那副模样,白三碗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刘下来也脸色发白,紧紧攥着拳头。
“快!上车!去医院!”郭包佑喊道。
破旧的面包车发出嘶哑的轰鸣,朝着市中心医院疾驰而去。车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酷腾把车开得飞快,不时透过后视镜担忧地看着后排。
周可可蜷缩在角落,头抵着冰冷的车窗,一动不动。他身上的血已经干了,结成暗红色的痂,整个人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郭包佑试图用湿毛巾擦掉他脸上的血污,他却毫无反应,只有微微颤抖的眼睫证明他还活着。
白三碗在一旁默默垂泪,小声祈祷着。刘下来则低着头,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快滑动,似乎在查找着什么。
郭包佑看着周可可,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问和沉重的不安。楼笑笑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她为什么替可可挡枪?可可喊她“妈妈”是怎么回事?那个面具枪手又是谁?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可怕的秘密?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保住楼笑笑的命,是让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被彻底摧毁的孩子,能够活下去。
救援虽然到来,控制了混乱的场面,将伤者送医,但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而风暴的中心,是那个灵魂已然破碎的少年,和他怀中生死未卜的、被称为“妈妈”的女人。希望,如同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微弱得几乎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