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飘回祠堂墙壁时,新加入的黑雾还在微微颤抖,传递着痛苦的波动 —— 那是男人最后的意识,还没被古宅彻底磨平。林野看着他,像看着一团即将熄灭的烛火,心里没有任何波澜。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刚变成残魂时的痛苦了,只记得规则的烙印越来越深,深到快要取代他最后一点意识。
白天的祠堂格外安静,安静到能 “听” 到黑雾渗透砖墙的声音。林野嵌在墙缝里的 “眼睛”,能看到影新娘的黑雾在中央盘旋,像一团化不开的墨。夏桐和陈曦的黑雾还在离影新娘最近的地方,她们的黑雾越来越稀薄,夏桐边缘的红痕快要消失了,陈曦身上那点薄荷糖的味道,也快散了。
“夏桐……” 林野试着传递波动,却只发出一阵模糊的杂音。他的记忆又消散了一些,连夏桐的名字都开始变得陌生,只记得有个 “带红痕的黑影”,和自己有关联,却想不起关联是什么。墙里的残魂传来更多记忆碎片,这一次,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是他刚进古宅时喊 “陈曦” 的声音,此刻却混在其他碎片里,像别人的故事。
突然,祠堂的地面开始轻微震动,黑色粘液从砖缝里渗出来,慢慢汇聚成一道细小的水流,朝着影新娘的方向流去。影新娘的黑雾剧烈波动,脸上的裂缝张开,传出兴奋的低语:“空间要折叠了…… 新的祭品要来了……”
林野还没明白 “空间折叠” 是什么意思,身体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他不受控制地从墙里飘出来,跟着其他残魂一起,朝着古宅的西跨院飘去。西跨院的景象变了 —— 原本摆满纸灯笼的庭院,此刻变成了雪山的模样,地上铺着厚厚的雪,远处能看到熟悉的猎户小屋,正是他和夏桐、陈曦曾经歇脚的地方。
“这是…… 雪山?” 林野的黑雾剧烈震动,一段模糊的记忆涌上来 —— 他曾在这里和夏桐分过压缩饼干,曾在这里看到过陈曦手臂上的黑色纹路。可这段记忆很快就消散了,只剩下 “雪山”“饼干”“纹路” 几个零散的词,像掉在地上的碎玻璃,拼不回完整的画面。
残魂们飘到猎户小屋前,停下了脚步。小屋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和夏桐当初在井底的哭声一模一样。林野的黑雾微微发烫,规则的烙印在告诉他:“引她去影葬台…… 引她入棺……”
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里面走出一个女人,穿着和夏桐一样的冲锋衣,手里拿着半块压缩饼干,脸上满是泪痕。她看到林野的黑雾时,没有害怕,反而朝着他伸出手,声音带着希望:“你是…… 林野吗?我找了你好久…… 陈曦她……”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雪山的景象突然扭曲。地面裂开一道缝,黑色粘液从缝里涌出来,慢慢将女人的脚缠住。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压缩饼干掉在地上,变成了黑色的虫豸,爬向她的裤腿。
“不…… 这不是真的!” 女人尖叫着后退,却被突然出现的影新娘缠住。影新娘的黑雾将她包裹,女人的声音很快就没了动静,只剩下一团新的黑雾,飘到林野的身边。这团黑雾的边缘,也有一道淡淡的红痕,和夏桐的红痕一模一样。
林野看着这道新的红痕,黑雾突然剧烈疼痛 —— 不是身体的疼,是记忆的疼。他想起了夏桐被棺木夹住手腕的画面,想起了夏桐推开他时决绝的眼神,想起了夏桐最后喊他的名字。可这些记忆像被水泡过的纸,很快就烂了,只剩下 “红痕”“推开”“名字” 几个词,再也拼不回夏桐的脸。
“空间折叠…… 就是用记忆当诱饵……” 影新娘的声音传来,带着嘲讽,“用你们的记忆,引新的祭品进来,这样他们才会乖乖地跟着你们走,乖乖地入棺……”
林野终于明白了。古宅根本没有固定的空间,它会吞噬残魂的记忆,将记忆变成 “诱饵”,吸引那些和记忆相关的人进来,变成新的祭品。雪山、猎户小屋、夏桐的哭声,都是用他的记忆做的诱饵,那个女人,很可能是和夏桐有关系的人,或许是她的朋友,或许是她的家人。
残魂们继续朝着影葬台飘去,雪山的景象慢慢消失,变回了古宅的庭院。新的黑雾还在颤抖,传递着痛苦的波动,可很快就被规则的烙印压制住,变得麻木。林野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也快要变成这样 —— 没有记忆,没有意识,只知道跟着规则走,引新的祭品入棺。
影葬台的景象也变了 —— 原本的黑石台子,此刻变成了古宅的祠堂,三具棺材摆在中央,棺材上的名字又换了一批,新的名字正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名字,还有两个陌生的名字,应该是和她一起的人。
残魂们飘到棺材前,停下了脚步。规则的烙印在告诉他们:“等…… 等他们来……”
没过多久,古宅的大门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却很急促。两个男人跑了进来,穿着和林野当初一样的冲锋衣,手里拿着登山刀,脸上满是恐惧。他们看到影葬台的祠堂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 这不是我们要找的古宅…… 我们要找的是沈氏旧地……”
林野的黑雾微微震动,“沈氏旧地” 这个词很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看着那两个男人,突然发现他们背包上的标志,和雪山里那个男人的背包标志一模一样。
“你们是…… 户外救援队的?” 其中一个男人突然开口,看着林野的黑雾,“我们接到消息,有人在这里失踪了,是一个叫林野的人,还有一个叫夏桐、一个叫陈曦的女人,你们见过他们吗?”
林野的黑雾剧烈震动,想告诉他们 “我就是林野”,想告诉他们 “别进来”,可规则的烙印死死地困住他,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看着那两个男人,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进影葬台,看着他们被黑色粘液缠住,看着他们变成新的黑雾。
其中一个男人在变成黑雾前,突然朝着林野的方向大喊:“林野!如果你们还活着,一定要逃出去!别被古宅困住!”
男人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劈醒了林野的记忆。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想起了夏桐和陈曦的脸,想起了他们一起进雪山的目的,想起了他们想要逃出去的愿望。可这段记忆很快就被规则的烙印压制住,像被潮水淹没的沙滩,只剩下几个零散的词,再也拼不回完整的画面。
影新娘的黑雾在影葬台中央盘旋,脸上的裂缝张开,传出满足的低语:“又多了几个新的‘家人’…… 下一批祭品…… 很快就来了……”
林野和其他残魂一起,飘回祠堂的墙壁里。新的黑雾还在传递着痛苦的波动,可很快就会变得麻木,像他一样,像夏桐和陈曦一样,像所有被古宅吞噬的残魂一样。
林野的记忆快要彻底消散了,他已经记不起自己的名字,记不起夏桐和陈曦的脸,只记得有过 “逃出去” 的念头,却想不起为什么要逃出去。墙里的残魂传来更多记忆碎片,这些碎片里有他的声音,有夏桐的声音,有陈曦的声音,可他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只觉得这些声音像一锅煮沸的烂粥,熬得他脑袋发疼。
古宅的浓雾,又浓了几分。西跨院的纸人 “沙沙” 作响,影葬台的棺材盖轻轻晃动,影新娘的黑雾在祠堂中央盘旋,一切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循环 —— 吞噬记忆,制造诱饵,吸引祭品,变成残魂。
林野的黑雾慢慢变得稀薄,快要和砖墙融为一体。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失去最后一点意识,变成和墙里其他残魂一样的存在,连 “逃出去” 的念头都会消失,只剩下麻木地跟着规则走,引新的祭品入棺。
这就是古宅的恐怖,不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可怕的 —— 活着(如果残魂还能算活着的话),却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为什么而活,只能在无尽的循环里,永远地被困下去,直到变成古宅的一部分,变成新的 “诱饵”,吸引更多的人进来。
远处的浓雾里,又传来了新的脚步声。林野的黑雾微微发烫,规则的烙印在告诉他:“新的祭品来了…… 该去引他们入棺了……”
他不受控制地从墙里飘出来,跟着其他残魂一起,朝着古宅的大门飘去。他的脸上(如果残魂还有脸的话)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麻木。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引谁,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只知道这是规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古宅的循环,还在继续。没有终点,没有解脱,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麻木,等着吞噬更多的人,更多的记忆,更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