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尽的黑暗与死寂中,靡思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柔和。
“大人….我该回去了。”
她“概念”中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那根贴在她唇上的、最粗壮的触手。动作轻盈得像蜻蜓点水,却带着一种结束仪式的决然。
那句话仿佛是一道咒语,瞬间打破了这场持续了亿万年孤独后才换来的短暂温存。
原本已经变得温驯、充满探索意味的无数触手,在一瞬间猛地收紧。那股足以碾碎星辰的力量再次降临,将她紧紧地、近乎绝望地禁锢在核心。庞大的意志中传来一阵混乱而暴躁的情绪波动,像一个被告知游戏时间结束而大发脾气的孩童。
不……
留下……
我的……
混乱的意念冲击着靡思的意识,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安抚。任由那些触手徒劳地收紧、摩擦,仿佛在用尽一切方式表达自己的不舍与挽留。那根贴在她唇上的触手,甚至开始微微颤抖,顶端变得湿润而冰冷,像是在模拟人类的泪水。
面对这近乎哀求的姿态,靡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她知道,祂无法真正伤害她,也无法违背她的意志。这种联系,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
良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股蛮横的力量终于不情愿地、一点一点地开始松懈。触手们像退潮的海水,缓缓地从她身上剥离,每退开一寸,都带着显而易见的迟疑和眷恋。最后,只剩下唇上那一根,在最后的轻触后,也缓缓退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周围再次恢复了永恒的死寂。但靡思知道,那双眼睛,依旧在黑暗深处,一瞬不移地注视着她。
下一秒,意识如断线的风筝,被猛地向上拉扯。
黑暗褪去,感官回归。
靡思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依然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夜风依旧清冷,湖面依旧平静。仿佛刚刚那场跨越维度的神交,只是一场短暂的幻梦。
但她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世界在她的眼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月光不再是单纯的银白,而是分解成了无数细微的、流动的光谱。远处森林的轮廓在黑暗中也纤毫毕现,她甚至能“看”到每一片树叶上凝结的露珠。空气中,除了湖水的湿气和松针的清香,她还能分辨出更深层次的味道——腐殖土的腥甜、岩石的矿物气息,以及……
人类的恐惧。
那是一种淡淡的、混杂着汗液和荷尔蒙的酸腐气味,正从不远处的某个房间里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看来,她的小羔羊,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她转身,动作优雅而从容,离开了阳台,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在冰凉的木质地板上。衬衫的衣角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像一朵在暗夜中悄然绽放的白色花朵。
她的目标很明确。
不是歇斯底里的朱尔斯,不是被驯服的科特,也不是被献祭的霍顿或马蒂。
而是那个最无害、最纯洁、也因此最容易被污染的……祭品。
达娜的房间。
房门紧闭着。
靡思在达娜的房门前停下脚步。门缝里没有透出光,里面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呼吸声。但她能“闻”到,那股恐惧的气味,正从这扇门后不断溢出,像浓得化不开的雾。
她抬起手,屈起指节,在木质的门板上,轻轻地、有节奏地叩击了三下。
“叩、叩、叩。”
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异常清晰。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但那股恐惧的气味却陡然变浓,混杂着压抑的、急促的心跳声。
靡思并不着急,她将手掌轻轻贴在门板上,仿佛能隔着木头感受到里面那个灵魂的颤栗。她的声音放得更轻、更柔,像情人间的呢喃,又像毒蛇的引诱。
“达娜?你睡了吗?”
“是我。”
“我能……进来和你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