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修罗战场
玉罗刹送来的粮食与药材，如同给垂死的济南城强行灌下了一碗续命的参汤，虽苦涩，却终究吊住了一口气。守军士卒分到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舔净碗底最后一粒米，眼中麻木的绝望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更加冰冷的决绝。简心带领着医护，用有限的药材优先处理重伤员，玉罗刹带来的干净布匹被迅速裁成绷带，德王府内的哀嚎声似乎都微弱了几分。
然而，这短暂的喘息，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多铎显然被城内顽强的抵抗和玉罗刹的“搅局”彻底激怒，同时也收到了郝摇旗奔袭堰头镇、焚毁部分粮草的消息。这位清军统帅不再留手，决定动用一切手段，以雷霆万钧之势，碾碎这座让他颜面扫地的孤城。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这一日，天际刚泛起一丝鱼肚白，低沉压抑的号角声便如同来自九幽的催命符，从清军大营连绵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悠长，都要令人心悸。
没有预兆性的炮火覆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肉眼可见的、带着腥甜气息的淡绿色烟雾，顺着清晨的微风，如同鬼魅般，从城墙的各个缺口，向济南城内弥漫而来！
“毒烟！是毒烟！鞑子放毒了！”城头了望的哨兵发出凄厉的警示，随即便被那烟雾笼罩，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很快便口吐白沫，抽搐着倒下。
玉罗刹的警告成真！多铎请来的萨满教高手，终于出手了！
这毒烟并非寻常烽火，其中混杂了关外沼泽的腐毒、某种致幻植物的粉末以及被秘法催动的细小毒虫，不仅能令人窒息、产生幻觉，更能从皮肤毛孔渗入，侵蚀内力，瓦解斗志！
“闭气！用湿布捂住口鼻！”秦渊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混乱的城头炸响。他第一时间运起《沧海无量诀》，磅礴的内力在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墙，将那诡异的绿烟稍稍排开。冯破虏、冲虚道长等内力深厚者，也纷纷效仿，或闭气，或以掌风驱散近身的毒烟。
但普通士卒哪有这等修为？吸入毒烟者，很快便双眼赤红，神智错乱，有的疯狂攻击身边同伴，有的则瘫软在地，浑身溃烂流脓，死状凄惨。更可怕的是，那些细微的毒虫无孔不入，钻进甲胄缝隙，叮咬皮肤，带来钻心的奇痒与剧痛，极大干扰了守军的行动。
防线瞬间出现了动摇和混乱！
“稳住！不要乱！”秦渊目眦欲裂，覆云剑挥出，剑气如潮，将一片毒烟连带其中隐匿的毒虫尽数绞碎。但他一人之力，如何能覆盖整个战场？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翠绿色的光华，自德王府方向冲天而起！那光华并不刺眼，却带着一股沛然的生机与净化之力，如同春风拂过冰原，所过之处，淡绿色的毒烟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散、湮灭，那些细微的毒虫更是发出吱吱的尖鸣，纷纷毙命坠落！
是简心！
她立于德王府最高的殿脊之上，双手结印，周身被浓郁的翠绿色光芒笼罩。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缕鲜血，显然强行催动青帝玄冥血脉的净化之力，对她负荷极大。但她眼神坚定，将体内那源自洪荒的生命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对抗着这污秽的邪术！
“是简心姑娘！”“神仙！简心姑娘是神仙下凡来救我们了！”幸存的守军看到这神迹般的一幕，原本涣散的士气为之一振！他们强忍着不适，重新握紧兵刃，向着再次从缺口涌来的清军扑去！
城外的苏墨与郝摇旗，也看到了济南城头那冲天的翠绿光华和骤然加剧的喊杀声。“不好！城内情况危急！秦统领他们撑不住了！”郝摇旗急得双眼通红。苏墨面色凝重，他手中刚刚接到来自江南的密报，内容让他心头更加沉重，但此刻已顾不得许多。“郝将军！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立刻发动全力进攻，牵制多铎主力，为城内减轻压力！”
“好！老子跟他们拼了！”郝摇旗翻身上马，举起那柄门板大的砍刀，对着身后虽然疲惫却依旧彪悍的骑兵吼道：“兄弟们！秦统领和济南城的父老在等着我们！随我冲！杀穿鞑子的防线！”
“杀！”数千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不再有任何保留，向着清军西南方向的防线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苏墨也下令所有步卒和弓弩手压上，不计代价地倾泻着箭矢，为骑兵创造机会。
城外战火再起，惨烈程度丝毫不逊于城内。
而此刻，在济南城内一条被毒烟笼罩、守军几乎死伤殆尽的小巷中，一道灰色的身影，正与三个装扮怪异、手持骨杖、脸上涂满油彩的萨满巫师对峙。
江辰。
他脸色冰冷，周身散发着比那毒烟更加凛冽的寒意。三个萨满巫师口中念念有词，挥舞骨杖，操控着更多的毒虫和一股股扭曲的、带着精神攻击的黑色能量，向江辰缠绕而来。
江辰的剑动了。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仿佛能切割光线的灰影。“噗！”“噗！”“噗！”三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那三个萨满巫师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们的额心同时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红点，随即眼神涣散，软软地倒了下去。他们赖以逞凶的毒虫和黑色能量，在江辰那蕴含着寂灭与新生交织的诡异剑意面前，如同冰雪消融，瞬间瓦解。
江辰收剑，看都未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身影再次融入弥漫的硝烟与尚未完全散尽的毒雾之中，寻找着下一个值得他出剑的目标。他的剑，是这修罗战场中最沉默，却也最致命的清道夫。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又从正午杀到黄昏。城内城外，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清军在萨满教手段被破，城外又遭遇郝摇旗部亡命冲击的情况下，攻势终于显露出了一丝疲态。
当夕阳再次将天际染成凄艳的血色时，清军的进攻浪潮，再一次被硬生生遏制住了。
秦渊拄着剑，站在一堆清军尸体上，剧烈地喘息着。他浑身浴血，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那是为了救一个被毒烟迷惑、险些被清兵砍死的年轻士卒而留下的。冯破虏断了一条胳膊，被紧急抬了下去。冲虚道长道袍破碎，肩头一片乌黑，显然也中了毒，正在运功逼毒。
简心在释放完那净化之光后便力竭昏迷，被江辰默默背回了医馆。
济南城，依旧在飘扬的破烂旗帜下，顽强地屹立着。
但每个人都清楚，这已是强弩之末。玉罗刹送来的粮食即将吃完，守军能战者已不足两千，人人带伤，内力、体力、精神都已透支到了极限。
而多铎，显然还有余力。
“报——！”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踉跄着冲到秦渊面前，声音带着哭腔，“禀统领！苏……苏公子那边传来消息……郝摇旗将军……郝将军他……身陷重围，力战……力战而亡了！”
如同一道惊雷，劈在秦渊早已疲惫不堪的心神之上。郝摇旗……战死了？那个脾气火爆、勇猛无畏的闯军大将，那个与他并肩驰援济南的盟友……就这么没了？
秦渊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他缓缓抬起头，望着城外清军大营那连绵不绝的灯火，以及更远处漆黑一片的、代表着未知与绝望的夜空。
修罗战场，尚未结束。而希望，似乎正随着这沉落的夕阳，一点点湮灭。
【下章预告】
郝摇旗战死，城外策应力量遭受重创！苏墨如何应对危局？济南城内，弹尽粮绝，伤亡殆尽，秦渊与剩余将士还能支撑多久？多铎的下一次进攻，必将更加疯狂！而在绝境之中，是否还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江辰与简心，一个杀伐果断，一个仁心济世，他们又将在这最终的考验中扮演怎样的角色？第一百八十章 《暂退强敌》，看济南保卫战如何走向最终的惨烈结局，英雄血泪，能否换来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