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响彻元神深处的古老低语,并非愤怒,亦非威胁,而是一种纯粹的、如同星辰运转、四季更迭般的“陈述”。
它代表着一种比显化的魔主意志更加本源、更加接近大道根源的“寂灭”概念本身。
在这股意志面前,石铁柱感觉自己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他那刚刚因吞噬部分寂灭本源而壮大的混沌元神,再次感受到了濒临解体的恐怖压力。
这不是力量层面的差距,而是存在位格与道则层级的绝对碾压!
“禁忌……亦在混沌之中……” 石铁柱残存的意识在疯狂嘶吼,紧守着那点“太初”灵光不灭,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盏孤灯。
他不再试图去理解、去对抗,而是将自身彻底融入对“混沌”与“太初”的感悟中,将混沌的“包容”与“演化”特性催发到极致。
他的混沌元神化作了一个无形的、不断旋转的漩涡,不再主动吞噬,而是被动地容纳着那“初始寂灭”意志的冲刷与侵蚀。
每一次意志的冲击,都如同将他的元神置于宇宙热寂的终点反复炙烤、磨砺,带来无法形容的痛苦,却也将其中的杂质(属于他个人的意识与情感)一点点剥离、淬炼。
这是一个无比凶险的过程,他随时可能被那纯粹的寂灭意志彻底同化,成为其一部分,失去自我。
但他别无选择,这是唯一可能“消化”这恐怖存在的途径。
外在表现上,那颗半灰半红的魔心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它不再剧烈搏动,而是以一种缓慢而沉重的频率微微震颤,表面灰红两色能量如同活物般不断纠缠、渗透。
散发出的寂灭波动时而强盛,时而微弱,极不稳定。
地底空间中,凤清玄、天机子、百草仙姥压力骤减。魔像因能量供应紊乱而动作迟滞,骨魇的神念虚影更是黯淡到几乎看不见,显然魔心本源的异变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他在……与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对抗……” 天机子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能推演出,魔心内部正在进行着一场远超他们想象层面的凶险争斗。
苏婉清紧握双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血珠渗出却浑然不觉。
她只能感受到石铁柱那微弱却顽强的意识波动,在无尽的死寂海洋中沉浮,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却又始终不曾彻底沉默。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她看向凤清玄,眼中满是恳求。
凤清玄深吸一口气,琉璃仙剑遥指那颗僵持的魔心:“集中力量,攻击魔心!为铁柱分担压力!”
尽管不知效果如何,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三人再次联手,琉璃剑光、空间裂痕、生机禁制,如同狂风暴雨般轰击在魔心表面,试图从外部打破那脆弱的平衡,哪怕只能分散其内部那恐怖意志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葬星谷核心。
剑无痕与“刺目”小队付出了惨重代价,终于突破了重重阻碍,抵达了那“虚空魔瞳”的正下方!
那魔瞳悬浮于破碎的星辰大地之上,冰冷地注视着整个葬星谷,其散发的寂灭波动原本与地底魔心紧密相连。
但此刻,由于魔心的异变,魔瞳的光芒也明显黯淡、闪烁不定,其投射出的毁灭性力量大为减弱。
“机会!” 剑无痕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
他长啸一声,将自身“寂灭剑意”与对蚀界的滔天杀意提升到极致,人剑合一,化作一道仿佛能终结一切的灰色剑虹,悍然冲天而起,直刺那巨大的魔瞳!
“为了联盟!为了此界!”
其余幸存的小队成员也纷纷爆发出最后的灵力,各种神通法宝的光芒如同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撞向魔瞳!
他们知道,地底的战斗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们必须在这里,彻底废掉蚀界的这双“眼睛”!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在魔瞳表面不断响起,剑无痕的寂灭剑意更是如同毒刺,深深扎入魔瞳核心,疯狂破坏着其内部结构!
魔瞳剧烈震颤,发出无声的哀鸣,投射出的光芒彻底混乱,再也无法有效监控战场,更无法支援地底。
也就在剑无痕等人对魔瞳发动决死攻击的同一刻——
地底深处,那颗僵持的魔心,因外部持续的攻击与内部意志的激烈对抗,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嗡——!!!
一股混合了混沌、寂灭、太初意蕴的、无法用任何现有道则定义的诡异波动,猛地从魔心内部爆发出来!
这股波动并非毁灭,也非创造,而是一种……“归零”与“重启”的意蕴!
在这股波动的冲击下,那古老的“初始寂灭”意志,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带着一丝意外与探究意味的叹息,随即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重新隐没于魔心最深处,不再主动侵蚀石铁柱的元神。
而石铁柱的意识,在经历了这难以言喻的意志鏖战后,虽然疲惫欲死,元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与……深邃!
他的混沌元神不再是单纯的灰蒙,其核心处,多了一点极其细微、却仿佛蕴含着“终结”与“开始”双重奥秘的暗红奇点!
他成功了!
他以自身混沌元神为熔炉,硬生生扛住了那本源寂灭意志的冲刷,并将其一部分最精纯的“终结”道则,融入了自身的混沌大道之中!
虽然过程凶险万分,十死无生,但他终究是踏出了这前无古人的一步!
外在表现则是,那颗魔心彻底停止了搏动。
其颜色固定为一种暗沉的、仿佛经历了万古岁月洗礼的灰红色,静静地悬浮在能量湖泊中,不再散发出一丝一毫的寂灭波动。
它并未被摧毁,但其作为“万星寂灭大阵”核心的功能,已被石铁柱的混沌元神从根本上……“兼容”并“宕机”了!
地底空间的寂灭威压骤然消失。
四尊魔像眼中的火焰彻底熄灭,化为了真正的死物。
骨魇那本就黯淡的神念虚影,发出一声充满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尖啸,猛地炸裂开来,消散于无形。
“结……结束了?” 百草仙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沉寂的魔心。
凤清玄与天机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与一丝忧虑。
结束了吗?魔心沉寂,大阵核心被破,蚀界的灭世计划似乎被阻止了。
但石铁柱他……怎么样了?那魔心内部,似乎还蕴藏着更深的秘密。
苏婉清则不管不顾,第一时间冲到了沉寂的魔心旁边,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触碰,只是泪流满面地呼唤着:“铁柱……铁柱!你回答我!”
就在这时,那沉寂的灰红色魔心表面,微微荡漾了一下,一道极其虚弱、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意念,缓缓传出:
“我还……活着……”
声音虽弱,却如同天籁,让苏婉清瞬间瘫软在地,喜极而泣。
地底核心的战斗,以石铁柱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方式,险之又险地取得了胜利。
万星寂灭大阵的核心,被暂时“封印”。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石铁柱的混沌元神与那“初始寂灭”意志最终碰撞、产生那诡异“归零”波动的刹那——
远在清风村,正拎着一壶酒准备去找王胖子的林枫,脚步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锐芒,望向了北原的方向。
“触及根源了么……小子,你这祸……闯得有点大了啊。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刚要开始……”
他摇了摇头,将壶中酒一饮而尽,脸上那惯常的懒散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沉睡了万古的、令人心悸的凝重。
而与此同时,在宇宙深处,某个不可知、不可测的维度之中,一双仿佛由无数生灭的星系构成的巨大眼眸,似乎被那微弱的“归零”波动所触动,缓缓地……睁开了一丝缝隙。
一股远比寂灭魔主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无法理解的意志,如同初醒的巨兽,将一丝若有若无的“目光”,投向了这片偏远的星域,投向了那刚刚平息了灭世危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