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后勤绞杀,暗夜交锋
韩虎深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他更明白,真正的战争,不在正面冲锋的刹那,而在后勤命脉的每一次跳动之间。北境联盟能以区区数万之众,屡次击退帝国精锐,靠的不是人多,而是那条从黑山坳延伸至雪原深处、如血脉般坚韧的后勤网络——粮道、火药线、通讯链、水源脉,环环相扣,密不可分。
于是,韩虎在正面僵持的同时,悄然布下三把利刃,直插北境命门——烽火台、运输队、水源。一场无声的绞杀战,在风雪与暗夜中悄然展开。
夜半三更,鹰嘴崖以北三十里的狼嚎峰烽火台,火光微弱,守台兵正蜷缩在避风处烤火。这里是北境通讯网的关键节点,一旦点燃,三息之内,信号便可传至黑山坳主堡。
帝国军“夜不收”精锐,皆披黑衣,足踏软底靴,专司夜袭、刺探。他们如幽灵般攀上峭壁,借着雪光掩护,悄然逼近烽火台。
然而,就在他们距台基不足二十步时,一名猎手猛然按住同伴,低喝:“有动静!”
他俯身贴地,耳贴冻土——远处传来极轻的踩雪声,节奏不似风雪,而是人步。
“是夜不收。”他冷笑,手指轻点地面,“三人一组,间距七步,走的是‘蛇形潜行’。”
话音未落,他猛然拉动绳索——
“咔嚓!”
隐藏在雪下的踏板弩瞬间触发,三支淬毒铁矢如电射出,正中前排两名敌兵咽喉。惨叫未起,第二组猎手已从岩缝中跃出,吹箭连发,精准点杀剩余敌人。
一名夜不收临死前惊骇回头:“你们……怎么发现的?”
猎手冷冷擦拭箭头:“雪狼部猎人,靠耳朵吃饭。你们踩的,是我们祖辈踩了三百年的猎道。”
烽火台安然无恙。信号灯依旧在风雪中闪烁,如北境之眼,永不闭合。
与此同时,一支由张山率领的运输队,正艰难穿行于“断魂峡”——一条狭窄险峻的峡谷,两侧峭壁如刀削,是通往前沿炮垒的必经之路。
车上满载硫磺、硝石与铅弹,是格物院连夜赶制的火药原料。护卫队为惊雷营一个加强班,共三十六人,皆持燧发枪,严阵以待。
行至峡谷中段,忽闻一声呼哨,两侧岩壁上跃下数十黑影——跳荡兵!帝国轻装精锐,身披藤甲,手持短斧,专司近战突袭,如猿猴般灵活。
“结圆阵!轮射!”张山怒吼。
惊雷营迅速列阵,燧发枪轮番齐射,火光映亮峡谷。然而跳荡兵不惧死,借岩石掩护,快速逼近,已冲至十步之内。
“顶不住了!”一名士兵嘶吼。
就在此刻,车队中几名“民夫”猛然掀开车上苫布,露出两架手摇式连弩——形制小巧,却结构精密,弩臂由水力机床打磨,射速极快,三十步内可透皮甲。
“放!”
“嗡——!”
弩弦齐震,如蜂群暴起,数十支铁矢如暴雨泼洒,冲在最前的跳荡兵瞬间倒下一片,血染雪地。
“是格物院的新家伙!”张山大喜,“工匠队,掩护!”
原来,这些“民夫”实为格物院派出的技术护卫组,随队护送关键物资,并在危急时提供火力支援。
连弩持续压制,跳荡兵阵型大乱。张山趁机下令投出火药包——虽无炮弹之威,但爆炸的轰鸣与火光仍令敌军惊惧,阵型动摇。
“撤!”敌将见势不妙,下令后退。
运输队得以突围。张山清点伤亡:阵亡七人,伤十二人,但物资无损。
他跪在雪地里,捧起一捧混着血的雪,低声道:“这火药,是用命运来的。”
夜深,运输队在一处避风谷地扎营。
工匠老铁蹲在连弩旁,用鹿皮仔细擦拭弩机。他手指粗糙,却动作轻柔,如同对待婴儿。忽然,他皱眉——弩座底部在雪地上微微打滑,影响瞄准稳定性。
“不行,雪太厚,底座不稳,下次遇袭,架都架不稳。”他喃喃自语。
他立刻翻出随车携带的工具包,从废弃的狼皮中裁出两块厚垫,用铆钉固定在弩座四角。
同伴小锤问:“这能行?”
老铁点头:“狼皮防滑,吸雪,还能减震。下次再遇袭,这弩在雪地里也能架得稳。”
小锤笑了:“你这脑子,比格物院的图纸还会动。”
老铁咧嘴:“图纸是死的,战场是活的。咱们造的东西,得跟着命走。”
次日清晨,张山前来查看连弩状态。
老铁正调试弩臂,见张山来,主动介绍:“张队,这弩臂是水力机床磨的,轻便还结实,峡谷里转得开,专门防跳荡兵。”
张山抚过弩臂,赞道:“果然光滑,没有毛刺,受力均匀。”
老铁得意:“每一道纹路都算过角度,风阻最小,转速最快。我们格物院现在造东西,不光看威力,更看‘能不能活下来’。”
张山点头:“你们这连弩,救了我们一命。下次再遇跳荡兵,我让你们打头阵。”
老铁哈哈一笑:“我们工匠,不上前线,但我们的手艺,比刀还快。”
营地一角,青禾部民夫李老栓正坐在火堆旁,往布袋里装炒面和腌菜。
他年过五旬,背微驼,但手脚利落。布袋装满后,他小心系紧,又加了一层油布防潮。
张山走来:“老栓,这沉不沉?要不要减点?”
李老栓摇头:“沉?这点算啥。守烽火台的兄弟,三天三夜没合眼,啃的是冻馍。这些炒面,够他们吃三天,加点热水就是一顿饭。”
他拍了拍布袋:“粮是命,送到了,命就续上了。”
张山沉默片刻,郑重行礼:“谢谢您,老栓。”
李老栓摆摆手:“谢啥?我儿子也在游骑营,你们护着北境,我们送点粮,天经地义。”
他顿了顿,低声说:“民生不是后方,是前线的一部分。”
数日后,后勤战胜利的消息传遍北境。
更令人振奋的是——东部荒原的三个小部族,竟主动派来使者。
使者是位老者,披着破旧羊皮袄,双手捧着一袋青稞、一包干肉,跪在黑山坳议事厅外:
林烨亲自出迎,扶起老者,目光扫过他身后的族人——有猎人、牧民、工匠,皆眼神坚定。
他朗声道:
他命人将青稞与干肉分发给前线将士,并在议事厅外立碑,上书:
接连三路袭扰,皆以失败告终。
韩虎立于大营辕门,望着远处黑山坳棱堡在月光下的轮廓,眉头紧锁。
副将战战兢兢汇报:“烽火台有暗哨,运输队有新式连弩,水源有巡河队……北境的防线,不止在城头,更在山野之间。”
韩虎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们错了。我们以为北境靠的是火器与坚城,其实……他们靠的是一张网。”
他转身,命人铺开北境地形图,手指划过烽火台、运输道、溪流、猎道,最终落在黑山坳核心。
“你看,他们用雪狼部的猎手做眼,用磐石营的工事做骨,用青禾部的粮道做血,用格物院的技术做脉——这是一张覆盖整个战场的‘神经网络’。每一处节点,都有人守,有人报,有人动。”
他第一次感到棘手。
这不是蛮夷的乌合之众,而是一个高度组织化、深度动员的文明体。
他缓缓道:“传令,暂停所有小股袭扰。”
副将一怔:“那……如何破局?”
韩虎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夜深,黑山坳。
林烨立于格物院顶楼,望着远处运输队归来的火把光点。忠伯递上热茶:“张山回来了,物资无损。”
林烨点头:“好。把那两架连弩的图纸,连夜送交军工司,量产二十架,配发各运输线。”
他望向烽火台方向:“狼嚎峰的猎手,记功。水獭队,赏银百两,家属免赋三年。”
忠伯犹豫:“百姓也参战,是否……太过危险?”
林烨转身,目光如炬: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轻点黑山坳外围:“韩虎停了,说明他怕了。怕我们的网,怕我们的民,怕我们的文明韧性。”
他低声,却字字如铁:
(第六十二章完)
绞杀未果,反被洞察。 北境的工业之手,已在风雪中织就一张坚韧的网。 而这张网,正将越来越多的人,拉入同一个命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