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岩山的火光一向沉稳,总是像一条被时光安抚好的巨兽,伏在大地中央,呼吸有节有律。那一日的光却有些不同,火色之中掺进一丝极淡的冷白,像雾,又像被风吹乱的水息,在岩石纹理间轻轻晕开。
岩火教的守门弟子最先察觉到。他们站在山门两侧,本以为这只是岩脉的一次偶变,可那股冷白越来越近,近得像要将空气切成两半。直到两道影子从远处水光中出现,弟子们才意识到,那不是火界的光。
澄渊与净岚行走在赤岩山的朝道上。水息贴着他们的衣袖,柔得能让一块石头沉静下来。火界的热从岩缝深处往上涌,他们经过之处,水息与火光在空气里短暂撞了一下,却没有爆开,只在彼此的轮廓上留下一丝亮痕。
赤璃站在山门前,盔甲被火脉照得通红,整个人像一支竖在风里的烈焰。她手放在刀柄上,本能的警戒压着士气,但眼神却微微收紧了——她不是害怕,只是第一次见到与火完全不同的文明。
岩姒站在她半步后,眼睛亮得有点藏不住。她第一次真正看见水的形态——不是概念,不是族中长辈讲过的那种“清、寒、宁”,而是近在咫尺、能触到她的那种安静。水息从风里掠过时,她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像被什么温凉的东西碰了一下。
“原来……水,是这样的。”
她小声说。
赤璃立即低声提醒她:“站直些,你是火神继承人。”
可轮到赤璃自己看向那两名水仙时,她的指尖也忍不住握紧了刀柄。她的火焰生性高傲,对任何外界力量都习惯压回去,可水息靠近的那一瞬,她竟生出一种被轻轻按住的错觉。
廊下的阴影里,烬夭悄悄缩着。水息拂来时,她像被拔走了半魂,影气往后退得几乎贴到石壁。她不敢发声,只抓住岩姒的衣角,像抓住唯一的稳。
“姒……”
她声音低得像被火焰吞掉,
“不要离我太远。”
岩姒回头,看见她眼里那一点被阴影压住的惊慌,心忽地软下去。她轻轻把烬夭拉到自己身侧:“我在。”
很普通的两个字,却比火光更能让影稳住。烬夭指尖的力松了一点,但她仍站在岩姒脚边,像影子找到光的边缘,不敢远离。
岩炎与岩瑶后来到山门,身后是火族最稳的一排力量——炎宿冷静、岩槿微笑、还有几位长辈立在火光深处。火界的气息因他们的出现而沉稳下来,像一座城在无声地立住。
钟声自岩火宫深处传来,沉稳缓慢,像敲在火脉深处的金石声。
澄渊与净岚在山门前收住了步子。水息在他们脚下轻轻铺开,形成一层镜面似的薄光。火界的赤光在那镜面上一闪,竟被折得更亮;而水息因为火的靠近,也生出一层若有若无的暖。
火与水第一次这样——
不是相克,
不是相冲,
而是彼此照亮。
岩姒屏住了呼吸。火族多年,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光。
“他们真的和我们不一样……”
她喃喃。
烬夭却在同一瞬间往后缩了一寸。影天生怕水,也怕……光被别的亮吸走。她抬起眼,看见澄渊衣袖上的冷光轻轻晃过岩姒的脸,那一瞬,她眼底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刺痛。
赤璃立刻挡到烬夭前面:“别乱动,这里水火相对。”
烬夭轻轻应了一声,可眼神仍黏在岩姒身上,像是害怕下一瞬光就会被别的东西带走。
岩炎迈前一步:“火神族欢迎水族来客。”
澄渊抬眼,语声清稳:“奉大长老之命,来观火之道。”
岩姒听着那些礼节,却只觉得世界像忽然被打开了一扇极亮的门。火之外还有水,水之外还有别的世界,而她此刻正站在交界处。
水息继续向前扩散,一寸一寸铺到火界的石地上。那是火族少年们第一次直面对立世界的呼吸。风吹过时,火光在水镜上闪了一下,像被轻轻抬起,亮得让人想伸手去碰。
这一刻,火界的赤与水界的青交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