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看了一遍契约上面说的内容，余光却注意着纸人新娘的行动。
与此同时，纸人新娘那只垂着的手也跟着无意识攥紧拳头，指关节处的纸料都被捏得皱起了一层。
她的眼神里，一半是藏不住的渴望——
“稳住气息”“找回记忆”这两个词，明显戳中了她被困这么多年的执念，
哪怕她现在还说不清自己究竟是谁、经历过什么，也清清楚楚知道这两样是她最想要的；
另一半，却是她无法忽略的害怕，这张契约里那一条一条的规矩、一点一点的限制，似乎也触及了她的过往，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怕自己签了字，不是摆脱了之前的困境，只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牢笼，以后，怕是会连半点自由都没有……
可是自由……和生命……究竟哪个更重要？
姜知也没催她，往后退了半步，后背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石墙的凉意透过衣料传过来，让她更清醒。
她看着小倩犹豫的样子，也不急着催促。
说实在的，在密室之中见到小倩本就是她的意外之喜。
如果可以成功的话自然是很好，如果不行……
不行，不行也得再想办法让它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密室里静得姜知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小倩那只攥紧的纸人手慢慢松开，指尖一点一点往半透明的契约上移动，眼看着就要碰到契约边缘的绿光时，一阵尖锐又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在这个空间之内炸响：
“叮玲玲玲——叮玲玲玲——”
这声音来的不能说是不突然，只能说是根本没有半分预兆，在安静的密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而且这一下，不光把正犹豫着要碰契约的小倩吓了一跳，魂体猛地往后缩了半寸，连纸人新娘的身体都跟着晃了晃，
还连带着全神贯注盯着她动作、等着她签字的姜知都被惊得浑身一震，下意识抬手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好好好，晚上十一点零四分。
这种阴间时候谁会打电话来？
……谁打电话来都很timi的烦人啊喂！！！
姜知强行深呼吸了几口气，看了一眼将手又缩了回去的小倩，咬牙切齿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来电显示：房东王哥（欠债三万二版）。
姜知：……
靠，怎么是这个晦气玩意。
姜知早有预感，这几天“纸人新娘”密室爆火后，房东王哥必定会找上门来。
毕竟她这个密室主题在网上少说也是上过城市热搜的，用脚想也知道她姜知没少赚钱。
单是付那三万二的房租，怎么看都该绰绰有余。
事实上，这三天她靠着“单人666元、第二位半价”的活动，流水已经悄悄滚到了八九万——
这个数字，对前两个月还在凑租金的她来说，简直像笔天降横财，虽然还不够还她那七十多万的债务，但也算是勉强有个盼头了。
而且，她太清楚那位王哥的性子。
他可不管你密室火不火、客人多不多，眼里只有自己欠着的雷打不动的三万二房租。
想到这里，姜知的动作忽然顿住。
等等，王哥上次来催租时，好像特意强调过，这月房租得周日晚上之前转过去……
她猛地一拍后脑勺，懊恼地低骂一声：
该死，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怪不得这时候给她打电话呢！
姜知对着空气缓缓吐了口气，目光扫过一旁僵着的小倩——
纸人垂着脑袋，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显然还在对着那纸契约发怔。
她放轻声音，语气里带着点耐心：
“小倩，这契约我永远给你留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你随时能签字。”
见小倩还是僵在原地没抬头，姜知又往前半步，声音更加柔和了几分：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帮你把丢失的记忆找回来。”
说完，她对着小倩弯了弯嘴角，转身利落地拉开密室的门。
刚走到前台，就摸出手机把王哥那通被打断的电话拨了回去。
“嘟……嘟……”
忙音才响两下，电话就被接起，那头立刻传来王哥的声音，似乎还裹着一些诡异的笑意：
“喂？小姜啊，刚是不是正忙着招呼客人呢？”
姜知捏着手机的手指顿了顿：
……？
她没听错吧？
手机里的声音之中，王哥先前催租时那股子急吼吼的意味全没了，这语气里居然还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谄媚？
？谁惹他了？
“王哥，您这话可见外了。”
姜知靠在前台，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已经下班了。”
电话那头先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像是翻东西的动静，过了两秒才听见王哥的声音，带着点试探：
“下班了啊？”
“那正好……小姜，王哥问你，那三万二的房租，你打算啥时候……”
姜知心里暗笑，这人总算绕到正题了，
刚要开口，那头突然冒出来一阵电流杂音，等声音清楚了，王哥刚硬起来的语气又莫名软了几分：
“不是哥催你啊，我昨儿路过你那密室，门口排的队长得嘞……我看能绕半条街！”
“666一位的票，你这生意火成这样，还能差我这点房租？”
“……确实差。”
姜知瞥了贷款合同，七十多万的数字不可谓是不扎眼，但她的另一只手已经摸过手机点开转账App，指尖飞快输入卡号，
“但您这房租……您放心，我肯定按时给。”
“上午客人有点多，您知道的，我们密室没什么工作人员，我既得安排顾客又得盯着改密室里的机关，这不是忙忘了嘛。”
“现在我也空下来了，马上转。”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王哥的声音听起来戴上了几分轻松，连笑都带着点刻意的热络：
“诶诶诶！哈哈哈！好好好！不着急不着急，你这孩子咋这么实诚……王哥真没催你！哈哈！”
姜知捏着手机顿了顿：……?
这人今天是咋了？
吃错药了还是喝多了？
她沉默两秒，强行压下内心的纳闷说道：
“放心吧王哥，我三分钟内就能给您发转账截图，你查收一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