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滢说到做到,回坤宁宫就让人拟了份侍疾排班表,次日清晨请安时便当众宣布了此事。
众人对于去乾清宫刷存在感的活动非常期待,纷纷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会好好伺候着。
说是侍疾,实则多是陪皇上说话解闷罢了。这般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热闹没持续几日,乾隆便按捺不住心底的新鲜劲儿了。
等高曦月侍疾的日子,乾隆又召来了琵琶伎听曲。
这一次,白蕊姬换了招数,不再刻意弹错曲子,只安安分分地弹奏,偶尔趁着高曦月没看见的时候抬头与乾隆对视,眼神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怯与爱慕,像是含露的春花惹人怜爱。
高曦月有些不屑于如今的南府乐伎的业务水平,特别是白蕊姬这个抱着凤颈琵琶糟蹋的,亲自抱着琴技术碾压了一番。
乾隆全方位的夸了夸高曦月的琵琶技无人能及,心里却觉得白蕊姬灵透有趣,又见她这般模样,当晚一时兴起便宠幸了她。
次日一早乾隆派人来告知曦滢,让她按之前说的,看着安排就是,曦滢正在梳妆,闻言也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淡淡抬了抬眼,对素心道:“知道了,去传旨,将白蕊姬安置在景仁宫,让她跟着慎妃学规矩。”
素心有些不解:“娘娘,为何要安置在慎妃宫里?慎妃娘娘的性子,怕是与白蕊姬处不来。”
曦滢挑了一对东珠的发簪:“处不处得来,得看她的本事。”她难不成还要在意一个搅屎棍细作的生存环境?
“奴婢这就去安排。”
数九寒天的,曦滢免去了每日的晨昏定省,改为了每五天来一次,今日正好是请安的日子,嫔妃们一早聚在坤宁宫,往日请安常有请假的,但今天似是约好了一般来得格外整齐。
殿中一时间莺莺燕燕,珠翠萦绕。
曦滢出来之前,嫔妃们闲坐着饮茶,莺声燕语,倒也说得极热闹。
主题就是皇帝没翻牌子的情况之下,凤鸾春恩车里到底载了谁。
正说得热闹,殿内忽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伴着清冷的香气飘来——众人皆知是皇后驾到,忙不迭噤声起身,齐齐躬身恭迎。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曦滢免了礼,等人各自落座,随口闲话:“方才听各位说得热闹,一句半句落在了耳朵里,什么好事情,这么得各位的趣儿?”
众人面面相觑,到底是金玉妍沉不住气先开了口:“臣妾们刚才在说笑话儿呢,说昨夜皇上并没有翻牌子,凤鸾春恩车却在长街上走着,不知是什么缘故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皇上宠幸了南府的琵琶伎白氏罢了。”曦滢说这话时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本宫已给敬事房传了口谕,封她为学规女子,暂且在慎妃宫里学规矩。至于日后能有个什么样的前程,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但消息放在旁人耳朵,那可就是大事了。
高曦月忍不住低呼:“南府?那不是——”
金玉妍闻言哼了一声:“南府乐伎,那是什么身份?比宫女还不如,也配承宠,与咱们平起平坐?”
苏绿筠郁然的吁了口气:“若能得皇上喜欢,出身有什么的。”
而反应最大的自然是阿箬,她语气有些急切:“琵琶伎出身?娘娘三思啊,臣妾宫里养着阿哥,放个琵琶伎出身的官女子学规矩,怕带累坏了阿哥。”
阿箬你飘了啊,高曦月顺着曦滢的目光,气鼓鼓的看向她,眼带警告。
曦滢蓦然把手里的盖碗合在一起,“铿”的一声轻响,冷冰冰的目光看向阿箬,她素来积威甚深,殿内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若她规矩不好,你就把她教到好规矩为止,你一个妃位,教不好一个学规女子?若你不成,本宫看看在坐的谁能干这事儿,你俩的位置换着坐。”
这话明摆着排除了妃嫔中位份最高的高曦月,她难得机灵了一回,立刻敛声屏气,绝不掺和这趟浑水。
殿内其他低位份的嫔妃却蠢蠢欲动起来——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向来言出必行说一不二,若能借此机会换个主位宫殿,也是难得的机缘。
阿箬自然也明白其中利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阿箬被曦滢冷冰冰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紧,她素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哪怕一时没拎清,如今也是瞬间找回了自己在皇后跟前的定位,意识到自己失言。
她连忙起身离座,快步走到殿中屈膝跪下,声音带着几分慌乱与悔意:“臣妾知错了!是臣妾糊涂,一时竟忘了身为妃嫔的本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她知道皇后最忌妃嫔推诿责任,更容不得有人质疑她的安排,当下只能放低姿态:“娘娘说得是,臣妾身为景仁宫主位,教导学规女子本就是分内之事。方才是臣妾小家子气了,只想着怕带累阿哥,却忘了自己的职责。请娘娘放心,臣妾定当用心教导白氏规矩,绝不让她在景仁宫出半分差错,更不会让她扰了阿哥的安宁。”
说罢,她还重重磕了个头,姿态放得极低。
殿内其他嫔妃见状,都放弃了跃跃欲试——阿箬虽性子急躁,却懂得见风使舵,知道在皇后跟前认错服软才能过关,如此一来,就没她们什么事儿了。
曦滢看着跪在地上的阿箬,神色稍缓,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起来吧,既知错了,便要说到做到。景仁宫养着皇子,规矩更要严谨,你若教不好,本宫换个人教,这也说到做到。”
阿箬如蒙大赦,连忙起身谢恩:“谢皇后娘娘宽恕,臣妾定不负娘娘所期望!”
“至于白氏,正式晋封之前,不必带到本宫跟前来了。”官女子本来就是个介于宫女和嫔妃之间的模糊地带,若是乾隆未来的每个官女子都领到她跟前来,她的坤宁宫可没这么多位置。
阿箬应了是,终于站直身子,后背已惊出一层薄汗,却强装镇定地坐回原位,只是眼神里少了几分先前的浮躁,多了些谨慎。
经此一事,殿内嫔妃们也不敢再随意议论白蕊姬之事,纷纷转了话题,说起了宫中冬日取暖的琐事,气氛才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只是那份热闹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