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满月宴,乐善堂被装点得焕然一新。
朱红的廊柱上挂着崭新的宫灯,院子里搭起了精致的戏台,雍正严格控制皇子结交外臣,所以并没有什么外客,为数不多的外客,是富察家的代表,其余都是宗室在尚书房一起念书的同窗和伴读。
弘历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仿佛前几日的争执与伤心从未有过。
远处传来浩浩荡荡的仪仗声,雍正的明黄御驾缓缓驶来。
弘历连忙带着众人跪迎。
“起来吧。” 雍正下了御驾走进正院,语气带着难得的温和,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乳母抱着的两个襁褓上,“快把孩子抱来给朕看看。”
乳母连忙上前,雍正小心翼翼地抱起男孩,看着孩子眉眼间的英气,忍不住点头:“好!有朕当年的风骨!”
曦滢在心里蛐蛐,像你是什么好事吗?
又接过女孩,见她粉雕玉琢,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指,当即笑了:“这丫头,瞧着就机灵,像她额娘。”
雍正当众宣布:“今日是朕的嫡孙嫡女满月,朕赐名 —— 男孩为永琏,取‘瑚琏’的琏;女孩为璟玥,‘璟’喻光彩,‘玥’为神珠,愿朕的孙女如明珠般珍贵!”
雍正这个公公自然不可能知道高曦月的名字,他亲自赐了名字,就算撞了,哪怕未来高曦月是皇贵妃,璟玥也是不必改名避讳了。
瑚琏在宗庙祭祀中被置于核心位置,是最高规格的礼器组合,雍正想着前面还有个永璜,于是给二阿哥取了琏,隐示他继承宗器之意。
弘历和曦滢立刻谢恩:“谢皇阿玛赐名!儿臣代永琏、璟玥谢皇阿玛恩典!”
而偏房里的青樱,难得穿着素色衣裳,安静地坐在末席,透过偏房的雕花窗户,远远看着被众人簇拥的龙凤胎,眼底一片荒芜。
按说这样的宴会,她们这些格格是没资格出席的,但弘历希望内院众人都能沾到喜气,让他能多些子嗣,所以做主在偏房但开了一桌给他的格格们,她前两日才出了小月,曦滢本来体谅她失子,让她可以不用出现,但她还是来了 —— 她想看看,这场属于嫡子嫡女的热闹,究竟是何等模样。
这场满月宴的热闹,终究是别人的,她的伤痛,不过是这深宫里一道无人在意的疤痕。
就连一向视她为眼中钉的高曦月,都因为她近来的遭遇怜爱了,毕竟高曦月自己也孕育了一个生命,对于失子的母亲,多了几分恻隐之心,还有对熹贵妃的恐惧。
虽然没有证据,高曦月直觉认为这件事跟熹贵妃有关系,毕竟这个世界上若要说谁最恨乌拉那拉青樱,那绝对是熹贵妃,想想也同熹贵妃有仇的高家,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已经突起的小腹,里面微弱的动静让她生出了些勇气。
高曦月抬眼看见女眷视线中心的曦滢——福晋无所不能,靠福晋近一些,应该能保住自己母子平安无事吧?
曦滢的确是有这个能耐的,等她出了月子,收回分发给几个格格的管家权利,雷厉风行对内院的情形整肃一番。
撤换下了一部分钉子,又打发了几个浑水摸鱼的,乐善堂的风气焕然一新,青樱流产之事“眉目姐”没查出来的线索,也被曦滢的人拿出来,摆在了弘历的案头。
只给线索,不讲结论,但弘历也看出来了,害青樱的人,的确就是熹贵妃。
但是他还用得上这个养母,一荣俱荣,拿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生了几天闷气,然后窝囊的咽下了这口气。
眼见诸英、苏绿筠和阿箬相继有孕,弘历的欣喜掩盖了憋闷。
罢了,那个孩子,只当他没这个福份吧。
连弘历都不得不感叹,曦滢有时候虽然强势,但这个家没没她还真不行。
翻过年的正月,高曦月的产期也到了。
产房外,弘历来回踱步,眉头微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期待多点,还是忐忑多些 —— 高曦月的父亲高斌在朝中势头渐盛,若这胎是儿子,高家的势力难免再添筹码,他心里始终存着几分忌惮。
曦滢瞧出他的心思,递过一杯热茶:“别急,男女都是缘分,曦月这胎养得好,定会母子平安的。”
弘历接过茶,忧心忡忡的喝了一口,直到产房传来一声清亮的啼哭,稳婆抱着襁褓快步出来,笑着禀道:“王爷,侧福晋生了!是位小格格!”
弘历悬着的心瞬间落地,他快步上前掀开襁褓一角,见女孩眉眼像极了高曦月,小巧的鼻子皱了皱,竟生出几分软意。
“好,好。”
他连说两个 “好”,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轻松 —— 女儿无需牵扯爵位继承,既全了他对高曦月的情分,又不必担心高家借子嗣扩张势力,倒是两全。
只是以后,还是不要再生的好。
高曦月醒来,见弘历坐在床边,正轻轻逗着孩子,心里一暖,轻声问:“王爷,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弘历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就叫璟玟吧,‘玟’取美玉之意,愿她往后如玉石般温润珍贵,平安顺遂。”
高曦月笑着点头,眼底满是满足。
弘历多了个女儿,本想为璟玟办场满月宴,可没过几日,宫外便传来消息 —— 怡亲王允祥病重,雍正连日去交辉园探望,怡亲王不想哥哥日日跑来看他,因此挪到了更远的西山别院养病。
明眼人都知道怡亲王寿数也就差不多了,只有雍正不愿接受,不仅寻医问药,还在宫中设立斋坛,拖着病体亲自焚香祈祷,甚至下旨让王公大臣一同斋戒,为怡亲王祈福。
与此同时,雍正自七年冬天以来,自己也病的不轻,近来甚至开始筹备,要晋升一批妃嫔的位分,来给自己冲喜了。
一时间,朝堂上下都透着几分凝重,连平日里的宴饮,能取消的都取消了,就怕惹得雍正这个小心眼侧目,给他记小本子上秋后算账。
弘历得知消息后,当即打消了办宴会的念头,只对高曦月说:“汗阿玛和十三叔相继病重,此时大肆操办也不妥。委屈你和孩子,咱们只在府里简单摆一桌家宴,对外便说璟玟身子弱,不便张扬。”
高曦月虽有遗憾,却也明白其中利害,没什么办法,只能点头应下:“王爷考虑周全,妾身都听王爷的。”
并安慰自己,弘历对女儿的宠爱也不在这一时。
毕竟皇帝和怡亲王棠棣情深的事情谁人不知?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扯老虎的胡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