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了危机四伏的万木岭,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壮丽的区域,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并非寻常意义上的药圃,更像是一片独立于万药天之外的、由纯粹规则与灵机构筑的梦幻之地。天空不再是暖橙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流转着七彩极光般的瑰丽穹顶。大地被柔和的光晕笼罩,看不清具体的土壤,只见无数奇花异草并非扎根于地,而是悬浮在半空之中,依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摇曳、生长、绽放、凋零,而后又在不远处重新凝聚、生长……周而复始,演绎着生命的轮回。
浓郁到极致的生机与一种深沉宁静的寂灭之意诡异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了这片区域独特的“轮回”道韵。仅仅是站在边缘,吸入一口那蕴含着轮回气息的灵气,都让人感觉灵魂仿佛被洗涤,对生死、枯荣有了刹那的明悟。
这里,就是万药天的核心,传说中的“轮回药圃”!
在药圃的入口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由无数藤蔓自然交织而成的拱门,拱门上流动着翠绿的光华,散发出古老而威严的气息。门后,便是那光怪陆离、规则显化的轮回景象。
而此刻,拱门之前,并不平静。
已经有不少身影聚集于此。有之前千毒泽遭遇过的那几名散修,看起来更加狼狈,显然穿越万木岭付出了不小代价;也有几拨穿着统一服饰、显然是某些宗门或家族势力的队伍,人数不等,但能抵达此处,无一不是精英;甚至还有两个气息晦涩、不似人形的异族修士,冷漠地站在角落。
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热地投向轮回药圃深处。在那里,一株生有九片叶子、每一片叶子都流转着不同色彩光晕、仿佛承载着一个个微小世界轮回的神草,在虚空中沉浮不定,散发着令人灵魂悸动的磅礴魂力与轮回法则!
九叶还魂草!
它就在那里,看似触手可及,但所有人都按捺着,没有轻举妄动。因为那巨大的藤蔓拱门之前,横亘着一条宽约百丈的“河流”。那河流并非由水构成,而是由无数闪烁着细微光芒的、代表着“生命”与“寂灭”的规则符文汇聚而成,平静地流淌着,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偶尔有符文溅起,落在旁边一块巨石上,那巨石瞬间便走完了它亿万年的风化历程,化作一捧尘埃,随即又在不远处重新凝聚。
“轮回之河……”文若虚面色凝重,“强行渡河,会被卷入轮回规则,运气好或许只是损失数百年寿元,运气不好,可能直接神魂俱灭,或者被打入畜生道,永世沉沦。”
这便是横亘在所有寻药者面前的最后,也是最凶险的关卡。
韩玉的目光扫过人群,心中微微一沉。听雨阁的四位长老依旧不见踪影,恐怕是在途中遭遇了不测或者被传送到更偏远之地。而与刃的感应,虽然清晰了许多,表明他就在附近,却依旧无法确定具体位置,仿佛被某种力量干扰了。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仔细搜寻,最终,在一个不起眼的阴影角落里,定格了。
影煞!
他终于出现了。依旧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气息阴森,与周围那些或激动或警惕的修士格格不入。他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仿佛对近在咫尺的九叶还魂草并无太大兴趣,低垂着头,如同沉睡。
但韩玉眉心的银钥权限,却清晰地捕捉到,在影煞周身,萦绕着一股极其微弱、却与周围轮回规则格格不入的冰冷气息——那是“镜影”道标被激活后,与遥远存在产生联系的波动!而且,这波动正在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速度增强!
他果然有问题!韩玉心中警铃大作。影煞恐怕不仅仅是身负道标,他很可能本身就是“镜主”埋下的棋子!他此刻的状态,像是在等待,或者说,在准备着什么。
“文执事,”韩玉不动声色地靠近文若虚,传音道,“影煞道友似乎有些不对劲。”
文若虚闻言,目光微不可察地扫过影煞的方向,脸上笑容不变,传音回道:“韩道友也察觉了?此獠……恐怕早已非原本的影煞了。我天机阁也是近期才有所怀疑,故而此次探索,本就存了清理门户与探查‘镜影’虚实之意。”
韩玉心中一凛,天机阁果然知道!他们是在利用这次机会,借自己和刃的力量,来对付“镜主”的势力?还是另有图谋?
“那眼下……”
“静观其变。”文若虚传音道,“轮回之河非比寻常,需找到正确方法方能渡过。‘镜主’若有所图,必然会在渡河或取药时发难。届时,再见机行事。”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一名性子急躁的妖族修士似乎按捺不住对九叶还魂草的渴望,怒吼一声,现出部分原形(一只覆盖着鳞甲的巨熊),周身妖气澎湃,猛地冲向轮回之河,试图凭借强横的肉身硬闯过去!
“蠢货!”有人低声嗤笑。
只见那妖族修士刚踏入河面,平静的轮回河水瞬间沸腾!无数生命与寂灭的符文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缠绕上他的身体!
那妖族修士发出凄厉的惨叫,他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恐怖的变化——时而变得年轻稚嫩,如同幼熊;时而变得苍老腐朽,皮毛脱落,骨瘦如柴;时而血肉丰盈,生机勃勃;时而又干瘪枯萎,如同木乃伊……这剧烈的、加速了千万倍的生死轮回在他身上疯狂上演!
不过短短三息时间,那妖族修士的惨叫戛然而止,他庞大的身躯彻底崩溃,化作最精纯的生命元气与死寂尘埃,融入了轮回之河中,消失不见。连一丝神魂印记都未能留下。
全场死寂。
所有蠢蠢欲动的心思,都被这残酷的一幕彻底浇灭。硬闯此河,十死无生!
“必须找到‘渡船’。”玄玑子沉声道,目光扫视着轮回之河两岸,“古籍记载,轮回药圃入口,必有承载轮回法则的‘渡船’接送有缘者。”
众人闻言,纷纷四下寻找。河岸两边生长着一些奇特的植物,有如同白玉雕琢的莲花,有散发着七彩霞光的芦苇,但似乎都与“渡船”无关。
韩玉没有盲目寻找,他闭上双眼,全力催动银钥权限,感知着这片区域最根本的规则流向。在他的“视野”中,轮回之河不再是一条河,而是两条交织盘旋、一生一死的规则洪流。而那藤蔓拱门,则是调节这两股洪流的枢纽。
他的感知顺着规则洪流延伸,最终,在河岸某处不起眼的、一丛不断在嫩芽与枯草之间轮回更替的杂草下方,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与轮回规则同频,却又独立其外的“承载”与“摆渡”的意境。
“在那里。”韩玉指向那丛杂草。
凌云客二话不说,一道剑气掠过,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那片草丛。下方并非泥土,而是一个小小的、如同井口般的漩涡,漩涡中心,静静地悬浮着一片……枯黄的树叶?
那树叶看似普通,只有巴掌大小,边缘甚至有些残缺,但仔细看去,会发现树叶的脉络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细小的、与轮回之河同源的规则符文构成!
“一叶……渡轮回?”百草婆惊讶道。
就在那片枯叶被发现的同时,仿佛触动了某种机制,枯叶缓缓从漩涡中升起,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体积见风就长,瞬间化作一艘可容纳十人左右的、由无数符文脉络构成的虚幻扁舟,轻轻漂浮在轮回之河畔。
“渡船出现了!”人群瞬间激动起来,无数道目光炽热地盯住了那艘符文扁舟。
然而,扁舟只有一艘!而聚集在此的修士,足有数十人之多!
短暂的寂静后,是骤然爆发的杀机!
“滚开!此舟归我黑煞宗了!”一名黑袍老者厉喝一声,化神后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身后数名弟子同时结阵,滚滚黑煞之气化作一只巨手,抓向扁舟!
“哼!区区黑煞宗,也敢放肆!”另一名身穿锦袍的中年修士冷笑,祭出一面宝镜,镜光照射,将那黑煞巨手定在半空。
霎时间,各种法术光芒、法宝轰鸣、剑气刀罡在这轮回药圃入口前猛烈碰撞!为了争夺这唯一的渡船,刚刚还保持克制的各方势力,瞬间陷入了混战!
天机阁几人自然也被卷入其中。文若虚展开竹简,金色文字化作屏障,护住己方。玄玑子拂尘挥洒,银丝如龙,将靠近的敌人扫开。凌云客剑光纵横,凌厉逼人。百草婆则不断撒出药粉,制造混乱和障碍。
韩玉身处战团,空间之力运用到极致,身形如同鬼魅,在密集的攻击中穿梭,时而扭曲袭来的法术,时而将敌人的攻击引向别处,显得游刃有余。他的目标并非杀人,而是确保己方能够接近并登上那艘扁舟。
混战中,无人注意到,一直静立角落的影煞,悄然抬起了头。黑袍下,那双原本应该存在眼睛的地方,此刻只有两片不断碎裂又重组的灰色镜面!
他并没有参与争夺渡船,而是缓缓抬起了手,掌心之中,一枚复杂的、如同破碎镜面般的灰色符文正在凝聚,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与轮回规则格格不入的冰冷气息!
那气息锁定的目标,并非混战中的任何人,而是——那艘承载着“摆渡”规则的符文扁舟!
他要毁掉渡船?还是……要借此打开什么?
一直分心留意他的韩玉,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股异常而危险的波动!
“阻止他!”韩玉厉声喝道,同时毫不犹豫地出手!银光闪耀,一道凝聚了空间切割之力的无形之刃,跨越数十丈距离,直斩影煞那只凝聚着灰色符文的手!
几乎在韩玉出手的同一时间,一直隐匿在附近、气息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刃,也骤然现身!
他并非从人群中冲出,而是如同撕裂空间般,直接从虚空中一步踏出!位置,正好处于影煞的侧后方!
此时的刃,周身暗红煞气汹涌澎湃,远比韩玉之前感应到的还要强盛!他手中并无兵器,但那并指如刀的手掌边缘,空间都在微微扭曲、湮灭!那双暗红的眼眸中,是万古不化的冰冷杀意,以及一丝……对那灰色符文本能的厌恶与毁灭冲动!
“死。”
冰冷的字眼从刃的唇间吐出,他的手刀,带着撕裂一切、终结一切的毁灭意志,后发先至,斩向影煞的后颈!
前有韩玉的空间之刃,后有刃的绝杀之手!
影煞……或者说,被“镜主”力量控制的影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