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落前的最后一缕金辉即将被地平线吞噬时,云逸与青黛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那如同巨大镜面般平静无波的“镜冰湖”畔。
两人的模样都显得有些狼狈,发梢眉宇间凝结着冰霜,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百里冰原的“踏雪无痕”,几乎耗尽了他们大半的真元和心神。尤其是青黛,修为稍逊,此刻更是香汗淋漓(旋即冻成冰晶),娇躯微微颤抖,全靠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早已在湖边等候的艾雅看到他们如期抵达,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与认可。她默不作声地指了指湖心。
只见在平滑如镜的湖面中央,矗立着一块约一人高的菱形冰晶。那冰晶通透无比,仿佛不存在一般,却又清晰地倒映着天空残留的霞光与四周的雪峰,正是“问心冰”。
“将手掌贴上,凝神静气。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守住本心,勿迷勿惑。”艾雅的声音带着一丝肃穆,在寂静的湖畔响起。
云逸与青黛相视点头,各自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震荡,一步步踏上了光滑如镜的湖面。脚下的湖水并未结厚冰,却奇异地承载着他们的重量,只漾开一圈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来到问心冰前,那冰晶仿佛拥有生命般,散发着幽幽的寒意与一种牵引心神的力量。
“开始吧。”云逸对青黛轻声道,随即率先将右手手掌,稳稳地按在了冰冷的镜面之上。
青黛也依言照做。
手掌接触问心冰的瞬间,一股极寒之意瞬间顺着手臂蔓延,并非冻结血肉,而是直透神魂!云逸只觉得眼前景象猛地扭曲、变幻,周遭的冰湖、雪峰、艾雅,甚至身边的青黛都瞬间消失不见。
他仿佛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混沌空间。
首先浮现的,是玉虚宫崩塌的景象,火光冲天,熟悉的师长、同门在雷火门的屠戮下一个个倒下,惨叫声、怒吼声不绝于耳。叛徒玄骨那狰狞的面容在火焰中若隐若现,发出得意的狂笑:“云逸!你救不了他们!玉虚注定覆灭!”
画面再转,是严铁山心口咒印爆发,在极度痛苦中化为冰雕碎裂的场景;是青黛为替他挡下致命一击,香消玉殒的瞬间;是木雄、苏婆婆、林天南、墨老……所有他珍视的同伴,一个个在他眼前逝去……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不——!”云逸在心中怒吼,他知道这是幻象,是问心冰挖掘出的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体内那融合了星辰生机与寂灭意蕴的真元自行运转,散发出温润而坚定的光芒,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抵御着绝望情绪的侵蚀。
“守护!我必须守护他们!”这个信念如同磐石,牢牢定在他的识海。幻象中的惨状并未动摇他的决心,反而激发出更强烈的斗志。眼前的幻象开始波动、淡化。
然而,问心冰的考验并未结束。幻象再变,他仿佛看到了光复玉虚后的景象,自己站在巅峰,受万人敬仰,手握无上权力……这是潜藏的欲望与野心。但云逸眼神依旧清明,权力非他所求,他追求的,是传承不灭,是同伴安康。
最终,所有的幻象归于平静。他“看”到了自己最初立下的誓言,看到了伙伴们信任的眼神,看到了那未熄的星火之光。
问心冰的光芒微微一闪,恢复了平静。云逸缓缓收回手掌,眼神更加深邃坚定,仿佛经历了一场心灵的洗礼。
另一边,青黛的试炼也在同步进行。
她看到的,是家族被卷入纷争,父母亲人罹难的痛苦回忆;是自己在药道之路上遇到瓶颈,苦苦无法突破的迷茫;但更多的,却是与云逸相关的画面。
她看到云逸身受重伤,命悬一线,自己却束手无策的无力;看到云逸为了救严铁山,毅然奔赴更危险之地,自己却可能无法相伴的担忧;甚至看到未来某一天,云逸站在了需要她仰望的高度,两人渐行渐远的疏离……
种种关于失去、关于差距、关于自身弱小的恐惧,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她的娇躯颤抖得更厉害了,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不……我不要这样……”她在心底呐喊,“我想帮他,我想站在他身边,我想拥有守护重要之人的力量!”
对云逸的关切,以及自身想要变强的渴望,成为了她冲破迷障的关键。她想起了自己研读医书、精进药道的初衷,想起了云逸信任地将严铁山托付给她诊治的眼神,想起了同伴们需要她医术的时刻。
“我是青黛,我能做到的!”她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那些扰乱心神的幻象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渐渐消融。
问心冰在她手下也恢复了平静。
两人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疲惫,以及经历考验后更加纯粹坚定的光芒。
“恭喜你们,通过了第二关。”艾雅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真正的缓和。能如此之快通过问心冰考验的人,并不多见。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异变突生!
湖心那块问心冰,在云逸和青黛都收回手掌后,并未立刻沉寂,其内部反而突然涌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星辰般的光点!这些光点迅速汇聚,竟在冰晶之中,隐约勾勒出了一条蜿蜒指向北方极深处的、模糊的路径虚影,与此同时,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冰寒气息,伴随着微弱的、仿佛来自亘古的呼唤,骤然弥漫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见多识广的艾雅也愣住了,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这是……圣物的指引?”她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云逸胸口的星陨核,在此刻也传来了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强烈的共鸣与温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