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擦拭掉了眼角的眼泪,然后四处寻找着另外的人,“荆棘呢?弟妹呢?”
陈独秀从他们车上下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等他们情绪稍微缓和下来,这才过去。
“几位同志节哀顺变,发生这样的事谁也预料不到。”他的情绪也十分低落。
“他们人在哪里?”暗夜低垂着头,声音低哑如砂砾碾磨。
陈独秀看向那悬崖处,“荆棘同志和宋夫人掉落山崖,人还没找到。
宋书记带着一队人已经亲自下去寻了。”
“什么?!人在山崖下?”黑马已经跑了过去,看着这望不到底的悬崖,他两眼一黑,彻底瘫倒在地,“这么高,还能活吗?”
“我要下去看看。”暗夜情绪稳定的可怕,他利落地拿起旁边的绳索,一言不发地跳了下去。
那专业的身法,看得陈独秀一愣。
“我也去!”黑虎同样装好一根下悬崖的绳索,他抖了抖绳子,看了眼想要跟上来的霸王龙。
“兄弟,你留在上面,黑马向来情绪不稳定,你看着点。”
霸王龙看了眼坐在地上大受打击的人,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顾好上面,你们注意安全。”
两天两夜后,人终于被找到。
只不过遗体实在惨不忍睹,胳膊和腿勉强找回拼凑整齐,心理素质差的都不敢看一眼。
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就这样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女人,白布也不让盖。
所有人都不敢上去,因为地上的遗体是他的爱人,据说还怀了身孕,一尸两命,世上还有比这更惨的事吗?
“陈独秀,过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领导,我一直就在你边上。”生怕领导需要他的时候不在,他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
“通知协和医院的人过来,我要查验尸体。”容貌会骗人,只有血液样本和骨骼体征不会骗人。
“好,我马上通知人过来。”陈独秀立马转身去吩咐人去安排。
“这事先压下来,事情没有确定之前,不要声张。”宋辞礼喉间压着一口血,硬是被他吞了下去。
陈独秀有些为难,“这?这事恐怕有点难,明日这铺天盖地的新闻恐怕就要出来了。”
“难,也得压。”男人抬起满是血丝的红眸,“不然你就卷铺盖走人!”
陈独秀叹了口气,上辈子肯定欠领导债的,这辈子才会在他手下被压榨。
不过领导现在这么惨,他这点小惨跟毛毛雨一样无关紧要。
“我尽力完成,但……可能只能压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也够了。”男人喃喃道:“足够知道她是谁。”
陈独秀摇了摇头,领导真是魔怔了,所有调查结果下来都证明这就是宋夫人,做不了假,唯独领导还不信。
看到这张脸,暗夜终于绷不住情绪,“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他双手捂着脸,呜咽声似哭似笑,让人痛心时又感到一丝悚然。
“这人怕不是要疯了?”边上的医护人员指指点点道。
“你可少说点吧,没看见人家难受的要昏厥了吗?”另一个医护人员拉走了她。
黑马一双手拍了拍地上的两个男人,“兄弟,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查,会查,所有参与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宋辞礼表情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如果他这趟不替你出来,或许不会出事。”暗夜语气里满是埋怨,似乎将所有人都恨上了。
“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奢望平静的生活,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要是没有选择这样的生活,荆棘会不会还活着?
“暗夜!”
“暗夜!你——”
“暗夜!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一刻,另外三人知道,他们曾经所向披靡的黑水集团,算是被彻底瓦解了。
“暗夜,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我们的仇家,才导致这一起惨案的。
而弟妹……才是被我们所连累的。”黑马虽然是他们当中情绪最不稳定的人,但绝对是看问题最透彻的。
暗夜捧着那张满是伤痕紫青的脸,痛到撕心裂肺。
“我想过!所以是我们错了!我们这样的人哪有资格……哪有资格放下屠刀。”
三人心情同样沉重,似乎真的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
陈独秀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敢插嘴上去安慰。
但隐隐约约间有了猜测,‘要完,这样的事被他知道了,会被灭口吗?’
他悄悄地离领导几步远,假装没听见这几人的内讧。
一个星期后,所有报告都出来了,均指向死亡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妻子——苏媚儿。
随后,漫天的新闻铺天盖地,再也瞒不住丁点。
苏父和梁母在来的路上差点昏厥,是苏明远和苏明定扶着两老才到的广福园。
佟幼宜与慕世庭以及军企的同事陆陆续续赶过来。
再过一个星期,苏媚儿生前带的那几个学生都请假过来悼念她。
破碎的尸体已经经不起存放,火化后,宋辞礼成天捧着妻子的骨灰盒,也不安葬。
施母安抚好大孙子,才有时间来管这个小儿子。
李婶唉声叹气道:“自从夫人火化后,先生捧着她的骨灰,还未出过房门过。
我也进不去,每次一敲门,先生就怒摔东西。”
“滚,这里不需要打扫。”屋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是我,我是妈,妈来看你了。”施母拿了把刀,硬是把门给撬开。
“走!都走!我谁都不想见。”坐在床边的男人闷了一口酒,抱紧了怀里的盒子。
门一开,一股冲天的酒气扑鼻而来,施母眉头一皱,拿着帕子捂住了口鼻。
她的视线转了一圈,终于在床角处找到了儿子的身影。
短短半个月,人便暴瘦一圈,满脸的胡渣,面容憔悴无神,眼眸透着沉沉的死气和哀伤,仿佛随时会离去。
怎么会搞成这样?她那个引以为傲的儿子,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施母心疼地红了眼,她轻轻踢开了脚下的酒瓶子,走到他面前。
“辞礼,人死不能复生,咱们活着的人也得往前看啊!”
男人一动不动,甚至没抬起头过,只是呆呆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施母实在看不下去,“辞礼,你还有孩子,你不是一个人,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能倒下。
你希望媚儿看到你这样吗?你真的忍心让孩子没有母亲,再没了父亲吗?”
施母摇晃着他形如枯槁的身体,“糯宝才七岁!你得护他长大成人,知不知道?”
施母也不想这样逼他,她知道儿子难受,她又何尝不是?
可她不想失去儿子,只能用孩子来捆绑他。
听到糯宝,宋辞礼眸光微动,随即表情癫狂。
“妈,这每一天都对我来说是煎熬,我真的好痛苦,我想解脱,我想去死。”
“啪——”一个巴掌打上去,“清醒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