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
啪啦啦……
于念生继续独自一人走在这片死寂的枯木林中，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灵力全失，神识被封，此刻他能依靠的，便是多年的阵法知识。
于念生数次停下，蹲下身子去触摸地面，捻起一撮的泥土在指尖搓揉，感受其质地与湿度，
抬头观察四周枯木的走向，云气流淌的规律，试图从中辨明出一丝方向。
“坎位水隐，艮位山固，巽风无迹，离火尽熄……”
于念生低声自语，以脚为笔，在地上勾勒出简陋的八卦方位，
“此地死木丛生，阴秽凝聚，是为‘困木’之局。地脉沉寂厚重，土性不移。我镣铐在身属金，刚硬不摧，本该寻‘水’之流动以破僵局，或借‘火’之暴烈以焚阴木……但为何推算出的生门方位飘忽不定，仿佛不在其中？”
于念生眉头紧锁。这阵法的根基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古老玄奥，即使残缺，其残留的“意”也干扰着一切常规的推演。
更棘手的是，他灵力尽失，无法感知到任何明显的灵力节点或阵纹波动。
“莫非……这阵法勘破的关键，不在‘形’，而在‘意’？”
一个念头闪过，但随即又被更多的疑虑淹没。
身处局中，没有修为的他，纵有千般见识也如盲人摸象。
“与其纠结下去，不如再好好观察一番，是否遗漏了什么细节。”
于念生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决定继续向前，既然推算不出，那就用双脚去丈量，用眼睛去发现。
砰——
没走多远，前方枯木突然一阵翻滚，一个熟悉且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正是狂天野！
他衣衫更破，身上多了些细碎伤痕，脸上混杂着惊恐与找到同伴的狂喜!
“呼哈哈……于小子！是你！可算找到你了！他娘的这鬼地方，老子一个人转悠半天，差点被自己吓死啦！”
狂天野大声嚷嚷着，就要快步上前。
“站住！”
于念生一声冷喝，手中骨矛抬起，矛尖指向对方，
“就站在那里，别动。”
“怎么了于兄？是我啊！狂天野！”
“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于念生目光如冰，没有丝毫松动，
“分散之后，首要之事，先确认对方身份真假。”
“约定？哦对啊！纸条！我有!”
狂天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状，连忙在身上一阵摸索，掏出了那张折叠的兽皮纸，也警惕地看着于念生，
“对了，你……你是真的于念生吗？你不会也是这鬼阵法变出来的吧？”
“彼此彼此。”
于念生淡淡道，也拿出了自己的那张纸，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这纸条里的内容，虽然是我写下来的，但是你我之前皆未看过。若我们之中有假，纸条中的内容必然不同。”
“有道理！”
狂天野眼睛一亮，
“那……那我们要怎么对？”
“同时展开。”
于念生将纸条捏在手中，目光锁定对方，
“我数三声。一、二……”
“三！”
两人同时展开了手中的兽皮纸。
“ ! ”
于念生的纸条上，炭笔清晰地画着一个古朴的符号，
而狂天野手中的纸条……却是一片空白!
狂天野愣住了，看着手中空白的纸条，又抬头看看于念生，脸上先是茫然，随即变成愤怒，
“这……这是怎么回事？老子的怎么是白的？！于念生！是不是你搞的鬼？你给我的就是张白纸！”
“不。”
于念生缓缓收起纸条，眼神中透着了然与一丝感慨，
“这恰好证明，你是假的! ”
“放屁！你才是假的! ”
狂天野暴跳如雷，脸上横肉扭曲，
“凭什么？就凭这张破纸？万一你那张才是假的！你如何证明啊？！”
“阵法终究是死物，模仿得了形，却算不尽变数。”
于念生语气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
“此阵古老残缺，灵力匮乏。它能在我们踏入的瞬间，‘克隆’我们当时的一切状态、记忆、甚至思维习惯，已堪称逆天。但克隆之后呢？”
于念生向前一步，气势隐然，
“它没有足够的灵力能量，去实时追踪、更新每一个‘镜像’后续的所有细微变化，
比如，一张在克隆之前被书写，且从未被自己查看过的纸条内容。因为你‘狂天野’被克隆出来的那一刻，你怀里的这张纸也被克隆了出来，但是在你的记忆里，没有对这张纸里面内容的印象，阵法无法赋予它任何内容，所以你的那张纸才是空白的 ! !”
狂天野的脸色变了，狰狞中透出一丝被戳穿核心秘密的惊怒。
“确实是很精巧的骗局啊，”
于念生继续道，
“几乎完美，连狂天野那特有的暴躁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可惜，阵基残破，灵力不济，终究露出了这最关键的破绽。”
“哼呵呵呵！就算被你识破又如何？”
假狂天野不再伪装，嘴角咧开一个阴冷的弧度，手中石斧扬起，那股凶悍暴戾的气势与真正的狂天野一般无二，
“阵法赋予我的，是实打实的‘他’的一切！力量、战技、乃至搏杀经验！在这里杀了你，我便是真的！”
他魁梧的身形如猛虎般扑出，石斧带着沉闷的破风声，直劈于念生面门！势大力沉 !
“喝! ”
于念生眼神一凝，骨矛疾刺，并非硬挡，而是精准地点在石斧侧面，将其荡开半分，同时侧身滑步，矛尖直刺对方肋下。
啪!
啪!
啪啪啪! !
“一寸长，一寸强。你继承了他的勇猛，却也放大了他的焦躁。”
于念生声音冷静，步伐变幻，手中骨矛化作点点寒星，将假狂天野笼罩。
“放你丫屁! !”
假狂天野怒吼连连，石斧挥舞得泼水不进，力量惊人，但在于念生精巧的矛术面前，讨不了好处。
啪!
啪啪!
啪啪啪!
“为何不逃？”
于念生一边进攻，一边发问，
“既已暴露身份，拖延时间对你并无好处。”
“逃？”
假狂天野一斧逼开长矛，狞笑道，
“镜像迷阵，惑心为表，戮身为里！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消灭闯入者！杀了你，才是阵法的真正本意!！”
“原来如此。”
于念生颔首，眼中闪过明悟，
“击败镜像，方见真途。那便……如你所愿！！”
他攻势陡然一变，看准对方一斧劈出的瞬间，于念生不闪不避，低喝一声，竟是挺矛直刺，以攻对攻！
“我看你是找死！！”
假狂天野眼中凶光爆射，不惊反喜，石斧去势不减，狠狠劈向于念生头颅！他笃信，对方没有灵力绝不敢硬接这一斧。
然而，于念生真的没有躲。
“铛——！”
石斧结结实实地砍在于念生额角，发出金铁交击般的脆响！
火星微溅，于念生头颅微微后仰，额角皮肤只留下一道浅浅白痕，连皮都未破！！
假狂天野瞳孔骤缩，满脸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于念生的骨矛，已如同穿透败革般，轻松刺入他的胸膛，直至没柄！
“呃……你……”
假狂天野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矛杆，脸上狰狞凝固。
“抱歉，”
于念生没有松开矛杆，用了狠狠把对方钉在一棵焦黑的枯树上，
“我修炼的《承天功》即便无灵力灌注，肉身已经强悍无比，你虽然有力，但是区区凡铁还伤不到我。”
假狂天野口中溢出黑色的液体，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涣散。
他死死盯着于念生，最后竟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嗬……嗬……你很厉害……我输得心服口服…………”
“回答我! 出口何在？”
于念生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出口……？”
假狂天野的身影越来越淡，声音缥缈，
“镜像迷阵……何谓镜像……何谓……真实……本意……即出口……”
话音落尽，他的身体彻底消散，只留下那杆骨矛钉在树上，微微颤动。
于念生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镜像……本意？”
这四个字在脑海中念头飞转。
“何谓镜像？模仿，倒影……本意？初衷，本质，核心……”
于念生环顾四周无尽的枯木，又回想起踏入枯林后的一切。
“我们一进来，就下意识地认为必须穿过这片枯林，抵达彼端。但若……这片枯林本身，就是最大的阵法陷阱呢？或者，出路根本不在林的深处，而在……”
于念生猛地抬头，望向枯木深处某个方向，那是他们最初踏入枯林的大致方位。
“镜像之意，在于相反！我们拼命想往里走，或许出路，恰恰是向外走！沿着边缘绕过去，而非深入其中！”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迷雾。虽然只是推测，但结合假狂天野临死前那模糊的话，以及这阵法“惑心”的本质，可能性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