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清攥着那瓶“护腕膏”，在比斗台后台的青石板阶上坐了半柱香的光景。膝盖上还沾着刚才摔落时蹭的枯草屑，风一吹，草屑打着旋儿往下掉，像极了他此刻乱糟糟的心思。他盯着手里的冷月剑发呆，剑身上的寒光映出自己皱成包子褶的脸——楚云曦那句“藏在招式里的另一种剑法”，像根细得看不见的小刺，扎在他心里，拔不出来还硌得慌，连手腕的酸麻都忘了疼。
“还在琢磨刚才那点事儿呢？”一道银灰色身影轻手轻脚落在面前，楚云曦手里提着个竹编小篮，篮沿搭着块蓝布，掀开一看，里面躺着个白瓷陶壶和两个粗瓷碗，碗沿还印着淡淡的莲花纹。“我猜你这魂儿都快飞了，肯定没心思去膳堂挤热闹，特意从膳堂张婶那儿要了碗‘莲子羹’，还加了后山的‘暖泉蜜’，比平时的甜三倍，你尝尝？”
韩雪清赶紧“腾”地站起来，手忙脚乱拍着膝盖上的草屑，动作太急，差点把手里的护腕膏甩出去。他接过瓷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心里也跟着暖了点，语气里还带着点没散的紧张：“谢谢大师姐……您怎么知道我没去膳堂啊？”
“看你这副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的样子，像是能吃下东西的？”楚云曦把竹篮放在石阶上，自己也挨着他坐下，倒了碗莲子羹递过来，“先趁热喝点垫垫肚子，甜的东西能解愁。待会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准能帮你解决‘不敢用力’的毛病，让你下次比试能放开了打。”
韩雪清捧着瓷碗，小口啜着莲子羹。软糯的莲子裹着暖泉蜜的甜香，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心里的堵得慌都散了不少。他眨了眨眼，好奇地问：“大师姐，您要带我去哪里啊？是去西坡的练剑坪吗？那里人太多了，我要是不小心用错招式，肯定会被人看出来……”
“练剑坪吵得跟集市似的，连外门弟子都在那儿扎堆，哪适合你？”楚云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往宗门后山的方向瞟了瞟，指尖还指了指远处云雾缭绕的竹林，“带你去‘寒月潭’。那地方是咱们清心宗的隐秘地，只有长老和核心弟子能去，潭水是天然寒泉，正好能帮你调和体内的寒气，还能让你安安静静练剑，就算你把韩家剑法全耍一遍，也没人看见。”
韩雪清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瓷碗差点没端稳——寒月潭？他前几天听苏玲说过，那地方的水冰得能冻掉手指头，上次有个外门弟子好奇闯进去，刚踩进水里就被冻得嗷嗷叫，最后还是长老用灵力把人捞出来的。他赶紧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大师姐，不行不行！我怕水啊！上次在浣灵池掉个丰胸衣都差点吓破胆，这寒月潭的水那么冷，我下去怕是要冻成冰雕，到时候还得劳烦您凿冰救我！”
“浣灵池是温水，寒月潭是寒泉，能一样吗？”楚云曦敲了敲他的额头，语气带着点哭笑不得，“你体内有寒脉症，寻常温水对你没用，只有寒月潭的水才能跟你体内的寒气呼应，不仅冻不着你，还能帮你把淤堵的寒气逼出来。到时候你练剑，灵力运转顺畅了，自然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韩雪清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楚云曦眼里的认真，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大师姐明显是为他好，要是再拒绝，反倒显得他心虚，好像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他只好点点头，像只被顺毛的猫，小声嘟囔：“那、那我去试试，要是真冻成冰雕，您可别不管我啊。”
喝完莲子羹，两人往后山走。寒月潭藏在一片茂密的墨竹林里，刚靠近百米远，韩雪清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把脖子往劲装里缩了缩，连鼻尖都冻得有点发红。走近了才看清，潭水清澈得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泛着淡淡的冰蓝色，像块镶嵌在林间的蓝宝石，可水面上飘着薄薄的冰雾，风一吹，雾丝粘在睫毛上，凉得人眼睛发疼。
“这、这就是寒月潭？”韩雪清站在潭边，脚边的草叶都结了层白霜，连呼吸都带着白气，“大师姐，您确定这水不会把我冻成冰棍？我瞅着这潭边的石头，都快冻裂了！”
“你体内的寒气比这潭水还重，怕什么？”楚云曦从储物袋里掏出个莹白色的瓷瓶，瓶身上刻着精致的云纹，递给韩雪清，“这是‘云丝膏’，你先涂在手腕、脚踝和腰腹处，能帮你抵御寒气，还能保护经脉不被寒泉冻伤。这可是我用‘千年冰蚕丝’和‘暖灵花’熬了三天三夜炼出来的，比你用的普通暖灵膏好用十倍，涂上去跟裹了层暖云似的。”
韩雪清接过瓷瓶，打开盖子，里面的药膏是淡白色的，像融化的猪油，还带着淡淡的花香。他挖了点抹在手腕上，刚涂上去凉丝丝的，没过一会儿就化作一层透明的薄膜，不仅挡住了刺骨的寒气，连之前被赵翠兰震麻的手腕，都感觉不到酸痛了。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忍不住捏了捏手腕：“这药膏也太神奇了吧！跟贴了暖宝宝似的，一点都不冷了！而且手腕的疼，也没了！”
“不然怎么叫‘云丝膏’？”楚云曦被他的样子逗笑，眼角弯成了月牙，“快下去吧，潭水刚好到你腰际，不会淹到你。你在里面练‘寒月剑法’，放心用尽全力，这里除了咱们俩，连只鸟都不会来。”
韩雪清深吸一口气，脱掉鞋，小心翼翼地往潭水里走。刚开始踩进去时，还觉得脚底有点发凉，可没过三息时间，就感觉到体内的寒气和潭水的寒气相互呼应，像两股小暖流在经脉里跑，不仅不觉得冷，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舒畅，连之前憋在胸口的闷意都散了。他握紧冷月剑，按照楚云曦教的“寒月剑法”起手式，慢慢挥舞起来。
刚开始他还习惯性地收力，剑招软绵绵的，跟打太极似的。可潭水的寒气顺着毛孔钻进体内，和他的寒脉之气融在一起，灵力运转得越来越顺畅。他试着用了点力，一招“冷月斩”挥出去，剑风带着冰雾，竟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还溅起了带着冰粒的水花。
“对！就是这个力道！”楚云曦站在潭边，手里拿着根树枝，时不时指点他的姿势，“不用怕，放开了练！把你心里的顾虑都抛开，就当这潭水里只有你一个人，想怎么耍剑就怎么耍剑！”
韩雪清受到鼓舞，胆子大了起来。他不再藏着掖着，试着把韩家剑法的刚劲和“寒月剑法”的柔和结合起来——原本软绵绵的“寒月绕”，加了点“流云步”的灵活，转身时竟能带起一圈冰雾；平平无奇的“冷月刺”，掺了点“破风斩”的力道，剑尖戳进水里时，还能溅起半米高的水花。
他越练越投入，剑风呼啸着掠过水面，激起的水花落在身上，不仅不冷，还带着股清爽的劲儿。体内的寒气被一点点逼出来，顺着指尖和剑尖散进潭水里，连眼神都变得清亮了不少。直到太阳快落山，把潭水染成了橙红色，他才停下来，浑身是汗，却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连呼吸都比平时顺畅了。
“怎么样？现在感觉好多了吧？”楚云曦递给他一条干毛巾，还帮他递过外套，“现在再让你跟赵翠兰比试，你还会怕她那点蛮力吗？”
韩雪清接过毛巾擦着脸，笑得露出了小虎牙：“不怕了！刚才我练剑的时候，感觉浑身都是劲，下次再遇到她，我肯定能打赢她！说不定还能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寒月剑法’！”
“这就对了。”楚云曦满意地点点头，又递给他一个玉瓶，里面装着半瓶云丝膏，“这半瓶你拿着，回去后每天涂一次，不仅能缓解练剑的疲劳，下次来寒月潭也不用怕冻着了。对了，你刚才练剑的时候，转身的步法和出剑的力道，怎么有点像韩家剑法的‘流云步’和‘破风斩’？你以前是不是学过韩家剑法？”
韩雪清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手里的毛巾差点掉在潭水里。他赶紧低下头，不敢看楚云曦的眼睛，耳朵尖都红透了，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大、大师姐，您看错了吧？我、我没学过韩家剑法，就是练‘寒月剑法’的时候，不小心用错了劲，才显得有点像……”
“是吗？”楚云曦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还故意凑近了点，“韩家剑法的‘流云步’，转身时左脚要比右脚快半拍，出剑时手腕要往内扣三分，你刚才转身和出剑的姿势，跟韩家剑法的图谱一模一样，可不是‘用错劲’能解释的哦。”
韩雪清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比夕阳下的潭水还红，连脖子都泛着热。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抠着毛巾的边角，像个被抓包偷吃的小孩。
楚云曦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追问。不过你要记住，不管你以前学过什么剑法，现在你是清心宗的弟子，只要好好练‘寒月剑法’，把两种剑法的优点结合起来，将来肯定能成为比我还厉害的剑修。”
韩雪清抬起头，看着楚云曦眼里的温和，心里一阵暖流涌上来，连鼻尖都有点发酸。他没想到大师姐看出了他的破绽，却没有戳破，反而还鼓励他。他赶紧点点头，用力攥紧了手里的玉瓶：“谢谢大师姐，我一定会好好练剑的，不会让您失望！”
“嗯，这才像话。”楚云曦拍了拍他的肩膀，“时间不早了，再待下去天就黑了，林婉儿和苏玲该担心了。咱们赶紧回去，不然待会儿她们该来后山找咱们了。”
两人往回走，一路上韩雪清的心情都轻快得像踩在云里。他摸了摸怀里装着云丝膏的玉瓶，又想起刚才在寒月潭练剑的畅快，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练剑，不仅要在宗门小比中取得好成绩，还要早日治好寒脉症，不辜负楚云曦大师姐的指点，也不辜负自己男扮女装的辛苦。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楚云曦离开寒月潭后，一道青色身影从墨竹林里走了出来——正是凌寒师尊。她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手里还捏着一张记录弟子身世的纸笺，上面“韩雪清”三个字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疑似韩家遗子，男扮女装入宗”。凌寒师尊皱了皱眉，将纸笺收进储物袋，眼神复杂地看向寒月潭的方向：“这孩子，到底藏着什么心事啊……”
而回到弟子居时，林婉儿和苏玲果然在院门口踮着脚张望。看到他们回来，林婉儿像只兔子似的冲过来，一把抓住韩雪清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师妹！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大师姐拐去后山喂熊了呢！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冻着了？快进屋喝碗姜汤！”
“我没冻着，就是练剑练得有点热。”韩雪清笑着把云丝膏拿出来，“大师姐给了我这个‘云丝膏’，涂在身上可暖和了，寒月潭的水一点都不冷。而且我今天练剑的时候，终于敢用尽全力了，下次肯定能打赢赵翠兰！”
苏玲凑过来看了看云丝膏，眼里满是惊讶：“这可是‘云丝膏’？我听炼丹堂的师兄说，这药膏特别难炼，整个清心宗都没几瓶呢！大师姐对你也太好了吧！”
林婉儿也凑过来，好奇地戳了戳韩雪清的手腕：“真的不冷吗？我摸你手腕，怎么热乎乎的？快跟我们说说，寒月潭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跟传说中一样，能冻住鱼啊？”
韩雪清被两人围着问东问西，心里满是暖意。他坐在桌边，一边喝着苏玲煮的姜汤，一边跟她们讲寒月潭的趣事，连剑风带起冰雾的样子都形容得活灵活现，引得林婉儿眼睛发亮，吵着下次也要去看看。
可韩雪清没注意到，苏玲在他说话的时候，悄悄看了眼他腰间——那里的劲装因为沾了潭水，有点贴身，隐约能看出里面丰胸衣的轮廓。苏玲皱了皱眉，心里的疑惑又深了几分：雪清师妹的身形，好像比普通女子宽了点，而且她练剑的时候，力道也不像是女子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