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冰冷的虚拟世界抽离，文森的意识回归到现实中的公寓。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洛杉矶的城市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静静地适应着现实世界的重力感和空气中熟悉的尘埃味道。
等身体完全适应后，他才起身，打开了储藏室的门。
一张临时征用的大号餐桌上，冰冷的钢铁森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四支崭新的m4A1突击步枪和六支小巧精悍的mp5冲锋枪整齐地排列着。其中两支m4A1步枪的形态有些特殊，握把和后托被拆卸，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造型独特的棕色三角托。经过这样的改造，原本需要占用6格空间的步枪，现在只需要三格，让他可以轻松地在个人保险箱里一次性携带两支出来。
旁边，是堆积如山的标准弹药和数件崭新的弹挂甲。
文森早就摸透了两个世界之间的价值规律。在《暗区》中，最低级、最廉价的一级弹，在现实世界里却是流通最广、消耗量最大的标准制式子弹。游戏里那些价格低到令人发指的子弹，在现实黑市中却能卖出不错的价钱。反之，现实中少数价格低廉的子弹，在游戏里却是性能优越、价格昂贵的高级穿甲弹。
这种巨大的信息差和价格差，就是他财富积累的秘密。他就像一个站在两个世界裂缝中的搬运工，悄无声息地将一边的垃圾，变成另一边的黄金。
就在他盘算着如何处理这批新到货的“商品”时，放在桌角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巴蒂。
文森接起电话，没有说话。
“老板，”巴蒂那沉稳、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个叫巴克的老兵在‘来生’找你。他说有非常紧急的生意要谈。”
文森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指针正指向清晨。巴克很清楚他的习惯，白天是他休息和处理“杂货店”正经生意的时间，所有灰色的交易，都应该在夜幕降临后进行。
这个时间点找上门来，只能说明一件事——巴克惹上大麻烦了。
“我马上到。”文森挂断电话，从那堆武器中拿出两把mp5和四个满载的弹匣，塞进一个不起眼的运动背包里，随即离开了公寓。
……
“来生”酒吧的地下室里，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威士忌和紧张的汗臭味。
巴克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蜷缩在沙发角落里。他那头杂乱的红色卷发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油腻，身上的旧军服也皱巴巴的，整个人看起来坐立不安，不停地用手搓着裤子。
看到文森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文森先生，您……您来了。”
“说吧。”文森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巴蒂则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站在他身后。
巴克咽了口唾沫，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出……出事了。我按照您的要求，收买了我那个在军火库当管理员的表哥，还有负责运输的司机。我们原本计划在今天凌晨销毁一批旧弹药的时候，把您要的那批货换出来……”
“但是，”他深吸一口气，绝望地说道，“我们被发现了。被军火库的主管，一个叫马丁的混蛋，和他手下的几个保管员抓了个正着。”
文森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个马丁……他自己也在干这种倒卖军火的勾当！他没有当场举报我们，但是他扣下了我的表哥，逼我交出我的买家。他想吞掉我的渠道！”巴克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愤怒和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文森，似乎想从那张年轻而冷静的脸上，找到一丝希望。
地下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文森在思考。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放弃巴克，转而和那个主管马丁合作。这样最简单，也最直接，只是需要处理掉巴克这个“中间人”，让他永远消失。第二，保下巴克，和他一起对抗那个主管。
巴克混迹街头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深入骨髓。他从文森那短暂的沉默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很清楚，对于文森这种人来说，一个失去利用价值还可能带来麻烦的合作者，下场会是什么。
“文森先生！”巴克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您听我说！那个马丁是个贪得无厌的饿狼！他手下养着好几个人，成本比我高得多，卖给您的价格至少要贵上三成！而且这种人毫无信誉可言！”
“我不一样！”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和我表哥是亲戚，他绝对会保密！我们是独家供货，价格永远是最低的！而且……而且我的把柄在您手里，我绝对不敢有二心啊！”
最后这句话，才是关键。
文森抬起头，看着巴克。一个贪婪不可控的主管，和一个胆小但有把柄在自己手里的懦夫。该选谁，答案不言而喻。
“他约你在哪里见面？”文森终于开口。
巴克浑身一颤，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城外的七号公路，旁边的一片废弃荒地。他说他会把那批货带过去，让我带上买家和钱。”
“很好。”文森站起身，对身后的巴蒂说道，“带上两个人，拿上装备。你跟在巴克的车后面。”
然后，他转向巴克：“你开车，我跟你一起去。”
……
郊区的荒野，夜风凄厉。一辆破旧的皮卡停在路边，车灯照亮了前方的一片空地。
一辆小型卡车早已等在那里。车头前，站着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正是巴克口中的主管马丁。他身后还站着三个手下，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巴克的皮卡停下，他和文森一起下了车。
马丁的目光在文森身上扫了一圈，看到他只是一个身材匀称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你就是巴克找的买家？”马丁用下巴指了指身后的卡车，“货就在里面，十万发子弹，都是准备销毁的好东西。不过，价格得变一变。”
他伸出三根肥硕的手指：“比你们说好的价格，再贵三成。一口价。”
“你这是抢劫！”巴克愤怒地低吼。
“没错，我就是在抢劫。”马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小子，搞清楚状况。现在是我说了算。你要么乖乖掏钱，要么，我就打电话报警，说有人偷窃军方物资，顺便还想贿赂我。你猜，警察会相信谁？”
文森从头到尾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贪婪又愚蠢的胖子表演。直到此刻，他才确认，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他微微侧过头，对着衣领上的微型通讯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了一个词。
“动手。”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黑暗的山坡上，一道微不可察的火光一闪而过。
“噗！”
一声闷响，马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的额头正中央，多出了一个血洞。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肥胖的身体便像一滩烂泥一样，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身后的三名手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侧面的黑暗中，两道压抑的火舌骤然亮起！
“哒哒哒！哒哒哒！”
装了消音器的mp5发出的声音沉闷而致命。密集的子弹瞬间将那三人笼罩，他们身上爆开一团团血雾，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三秒。
巴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从黑暗中走出的巴蒂和另外两名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
文森走到那辆卡车前，拉开后车厢的门，看着里面堆积如山的弹药箱，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老板，尸体怎么处理？”巴蒂走过来，声音依旧冰冷。
没等文森开口，瘫坐在地上的巴克突然眼睛一亮，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别……别处理！”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激动地说道，“我有办法！把他们……把他们的尸体搬回军火库！我表哥可以把他们弄进一个即将报废的小型弹药仓里！我们只要制造一场意外……清点库存时不慎引发的爆炸！尸骨无存，死无对证！”
他越说越兴奋：“马丁一死，我表哥就是副主管了！以后我们拿货，只会更容易！”
文森有些意外地看了巴克一眼，这个看似胆小的家伙，在生死关头，竟然还有这份急智。
“就按你说的办。”文森拍了拍他的肩膀，“车和货留下，你带人走。”
一个小时后，当文森的车队即将驶入市区时，远方的地平线上，一团火光冲天而起，紧接着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
巴克的计划，成功了。
回到“来生”的地下仓库，清点完战利品，文森的心情十分不错。近十万发子弹，其中过半都是m80和m62弹，甚至还有大约五千发极其珍贵的m61穿甲弹。这批货如果全部带进游戏里，至少价值两到三亿科恩币。
他让巴蒂将所有弹药入库，自己则准备上楼吃点东西，然后进入游戏。
然而，当他推开地下室通往酒吧后厨的门时，却看到胡安正坐在那里，脸色严肃地抽着雪茄。
看到文森，胡安掐灭了雪茄，缓缓开口。
“华雷斯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