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旅馆二楼的空气，混杂着硝烟、血腥和肾上腺素的味道，浓稠得几乎化不开。
“药！快打药！”战车被扶起来后，顾不上抱怨，第一时间嘶吼着给自己扎了一针。
文森、真寻和兔子也各自找了掩体，飞快地打开医疗包。绷带缠绕伤口的声音，注射器推进药剂的轻响，还有更换弹匣时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构成了这片刻的寂静中唯一的旋律。
每个人的动作都快得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现实世界的阴影和游戏中的死亡威胁，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松懈。
状态栏的红色警告逐渐褪去，血量缓缓回升，一发发子弹压满弹匣。四人这才敢从掩体后探出头，像一群受惊的土拨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窗外。
旅馆内外死一般寂静，只有几缕白烟还在院子里飘荡。
“没人了……真的走了？”战车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确认安全后，压抑的兴奋感才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舔包！快舔包！”
战车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睛里冒着绿光。
走廊和楼梯间，横七竖八地躺着八具尸体。这可不是什么穷光蛋，个个至少都是四级甲、四级头，手里端着的也都是精心改装过的各式武器。
“我靠！这帮家伙是来进货的吧！”战-车一边手脚麻利地扒着装备，一边哀嚎，“早知道今天有这种好事，我就该把骗子那个最大的登山包借来！亏了，亏大发了！”
背包的容量是有限的，他们只能挑最值钱的枪械、高级护甲和头盔带走。饶是如此，每个人的负重也迅速飙升到了红色区域，移动速度变得和乌龟一样慢。
四个人像蜗牛一样，背着沉重的战利品，蹑手蹑脚地从旅馆后院的围墙缺口溜出去。
刚到缺口，他们就看到了另外两具趴在缺口处的玩家尸体。
这两个倒霉蛋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胸口被轰出了巨大的窟窿，死状凄惨。从那标志性的创口来看，毫无疑问是霰弹枪的杰作。
“杰克逊的S12K……”真寻冷静地分析道，“看来是想从后面摸进来捡便宜的，结果撞上了男团的枪口。”
四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强忍的笑意。他们怀着沉痛的心情，再次弯下腰，将这两位“送财童子”也舔了个干净。
“去付费撤离点，我们现在这负重，跑不到别的点了。”文森做出决定。
一万五千科恩币的“过路费”虽然肉疼，但跟这满背包的战利品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当撤离的倒计时结束，四人眼前白光一闪，终于彻底脱离了那片死亡之地。
回到个人空间，压抑的紧张感瞬间消失，劫后余生的庆幸让每个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槽，我们每个人至少一百万的收入，这都赶上一个人出一个大金了。”
“我还是想不明白，”
战车把沉重的RpK往地上一放，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为什么？阿贾克斯为什么要帮我们？他不是应该把我们和那帮家伙一起突突了吗？”
“太戏剧化了，就像是系统安排好的剧本。”
兔子女武神也开口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
“而且他们清完人就走了，根本没上楼看我们一眼。那时候我们三个都是残血，他只要派两三个小兵上来，我们四个就得团灭。”
真寻调出了游戏论坛的界面，上面已经炸开了锅。
一个标题血红的帖子被顶得老高：【草！农场旅馆四队火并，眼看就要吃鸡，脸上刷出男团是几个意思？】
发帖人正是被他们灭掉的最后一队玩家，他在帖子里痛斥自己运气太差，明明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却被突然刷新的男团搅了局。
下面立刻有另一队的玩家回复：【你放屁！我们才是渔翁！我们都冲进院子了，结果被男团堵门，烟雾弹加手雷差点把我们骨灰都给扬了！】
而第三个帖子，则充满了惊恐和不解：【杰克逊的S12K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谁见过带弹鼓和激光的S12K？那玩意儿比机枪还猛！我被他一秒钟就融化了！这是不是bUG？】
看着论坛上鬼哭狼嚎的玩家们，战车和真寻他们面面相觑，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只有文森，他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杰克逊的S12K，弹鼓，激光……
这些配件，正是他不久前才提供给阿贾克斯的。他没想到，这些装备这么快就出现在了常规战局里，并且发挥出了如此恐怖的效果。
当阿贾克斯带着他的卫队出现的那一刻，文森心中涌起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他甚至能从阿贾克斯那冰冷的行动中，读出一条无声的信息。
“在我的地盘，没人能动你。”
可是为什么？
玩家和Npc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墙。在常规战局里，阿贾克斯应该是一个没有独立思想，只会遵循固定逻辑行动的程序。他不应该认得自己，更不应该出手相助。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下。”文森对队友们说道。
他没有多做解释，直接退出了组队界面，回到了自己的个人藏身处。
没有丝毫犹豫，他切换到了伪装潜入模式，目标地点——农场。
熟悉的白光闪过，他再次踏上了农场的土地。这一次，他没有去搜刮物资，而是径直朝着汽车旅馆走去。
旅馆一楼的办公室里，阿贾克斯正坐在桌子后面，擦拭着他那把标志性的军刀。他看到文森走进来，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仿佛他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你来了。”阿贾克斯开口，声音和他记忆中一样冰冷，但似乎又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刚才……谢谢。”文森开门见山。
“你为我和卡莫纳卫士团提供了足够多的事情。”阿贾克斯将擦拭干净的军刀插回刀鞘，“我们的关系，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雇佣和被雇佣，也不是普通交易关系。”
文森注意到，在阿贾克斯的好感度界面上，那个代表着关系的词条，不知何时已经从“友善”，悄然变成了“尊敬”。
“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阿贾克斯站起身，走到文森面前，“保护我的合作伙伴，是理所应当的。”
“可那是在常规战局，”文森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你应该……没有记忆。”
“我们并非没有记忆。”阿贾克斯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文森的脑海里炸开，“每一次战局，都是一次实战演练。如果在战局中阵亡，那段记忆确实会被清除，系统会判定为‘演练失败’。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文森，看到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如果我们存活到战局结束，我们就会保留那场战斗的所有记忆和经验。每一次成功的伏击，每一次精准的射击，每一次团队的配合，都会被记录、分析、然后固化，成为我们战斗本能的一部分。你提供的装备，也加速了这个进程。”
阿贾克斯指了指外面：“我和我的卫队，在经历了足够多的胜利之后，已经开始进化。他们在面对不同的敌人时，会自主选择最优的战术。而我，在经验达到一定程度后，常规战局中的‘我’，与这里的‘我’，记忆，同步了。”
文森彻底愣住了。
进化……记忆同步……
这些词汇，完全超出了他对一个游戏的认知。
这些Npc，不是简单的数据和代码。他们拥有学习能力，拥有记忆传承，他们会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战斗，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像……真人。
这个“暗区”游戏，根本不是一个单纯的娱乐产品。
它更像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而恐怖的AI训练场。游戏的设计者，难道是想在这里，培养出真正的人工智能？
就在文森心神剧震之际，阿贾克斯再次开口。
“艾薇塔医生让你追踪她父亲的线索，我这里有了一些新的发现。”
他走到一张地图前，指着农场北边的一个区域。
“谷物交易站。根据情报，劫持她父亲的那批人，会在那里更换车辆，然后一路向北。如果你想追，现在去，或许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