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诊所，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文森看了一眼时间，快到他和安德森约好交班的时候了。他穿过街道，回到了“来生”杂货店。
安德森已经等在店里了，正兴奋地在柜台后面转来转去，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熊。
“嘿！文森！”看到他进来，安德森立刻迎了上来，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
“嗯。”文森拍了拍他的后背。
“新公寓怎么样？还满意吗？”安德森嘿嘿笑着，“那可是鸿兴社最好的楼盘，我可是花了不少关系，那边才答应租给你的，普通人如果有华雷斯的背景，多半是不会租给你的。”
“很好，谢谢你。”
文森由衷地说道，的确如此，毕竟也是帮派分子，对面的鸿兴社有所顾忌也是正常的。
虽然安德森有时候看起来不太靠谱，但在为人实在，朋友也多，为朋友办事这方面，他的确是竭尽全力了。
“跟我客气什么！”
安德森摆了摆手，但随即，他的脸色又严肃了起来，
“不过文森，有件事我得提醒你。110号大楼，有它的规矩。住在里面，千万别犯事，尤其不能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更不能把道上的麻烦引到大楼里去。”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文森耳边：
“以前有过不信邪的家伙，在大楼里搞事，第二天就人间蒸发了，连尸体都找不到。记住，在那里，裴姨的话，就是规矩。”
这番话，和裴姨自己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从安德森嘴里说出来，更增添了几分血腥的警告意味。
“我明白。”
文森点了点头。
和安德森交接完店里的事务，又聊了几句未来的打算，安德森便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店铺里，再次只剩下文森一个人。
他坐在柜台后面，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现实世界的生活暂时安顿下来了，“暗区”里的探索也必须跟上。他需要一台性能更好的电脑，来确保“游戏”的顺利进行。
他想起了什么，起身走进仓库。在角落里一个蒙着防尘布的货架下面，放着一个黑色的硬质纸壳箱子。
他掀开防尘布，打开箱子上的胶条。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台通体漆黑，线条硬朗的笔记本电脑。它的外壳是厚重的合金材质，接口处都有防水防尘的胶塞，看起来坚固无比。
这是一台退役的军用笔记本电脑，某个破产的老兵拿来寄卖的。它的性能在当时是顶级的，配备了独立显卡和加密通讯模块。虽然是几年前的型号，但依然秒杀市面上绝大多数民用电脑。
最关键的是，根据法律，普通市民持有和使用这种级别的军用设备，是违法的。
但文森不在乎。
对他来说，法律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在这片灰色地带，只有实力才是唯一的规则。
他合上箱子，将这台电脑拎在手里。
这台电脑，将成为他在新公寓里，连接“暗区”的最好载体。他需要它。
文森将那台沉重的军用笔记本电脑放在柜台下方的储物格里，用一块旧布盖好。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然后拉开了杂货店那扇吱嘎作响的玻璃门，将“营业中”的牌子翻了过去。
外面的天色阴沉，浓厚的云层压得很低。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很快就连成了线，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幕之中。雨水冲刷着街道，将地上的尘土与污秽卷进下水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和湿气的味道。
这样的天气，街上几乎看不到多少行人，生意自然也无从谈起。文森并不在意，他坐在柜台后面，借着昏暗的灯光，翻看着陈德发留下的那本记事本，试图从那些潦草的字迹和混乱的账目中，梳理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雨声淅沥，时间在静谧中流淌。
突然，店门的风铃发出“叮铃”一声脆响，打破了店内的宁静。一个身影推门而入，带进来一股夹杂着雨水的寒气。
来人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雨衣，兜帽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雨水顺着他的衣角滴落在地，很快就汇成一小滩水渍。他进来后，没有走向货架，而是站在门口，任由门自动关上，那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店内的一切，最后落在了柜台后的文森身上。
“你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长期酗酒或抽烟造成的颓废感，“陈德发呢？”
文森放下手中的记事本，平静地看着他：“陈德发走了，以后这家店我负责。你找他有什么事？”
男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判断文森话里的真假，又像是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走了？”他低声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一丝被抛弃的愤怒，“他把店卖了？跑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文森的回答简洁明了，“他欠了赌债，跑路了。这里现在被债主接管了。如果你是来找他还钱的，那你来晚了。”
颓废男子握紧了拳头，雨衣下传来一阵骨节的脆响。他似乎想发作，但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还是压下了火气。他知道，刚才门口的标记显示，这里是华雷斯罩着的店，而能从华雷斯帮手里接管产业的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颓然地松开了拳头，从雨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两个用牛皮纸包裹的方正纸盒，一把拍在柜台上。
“这是上个月说好拿来抵押的东西。”他的语气充满了不甘，“你看看，要是能收，还是上次的价格。”
文森的目光落在那两个纸盒上。盒子不大，包装很朴素，上面印着一些他看不懂的军用编号和标识。他伸手拿过一个，掂了掂，然后拆开了其中一盒的封口。
一排黄澄澄的子弹整齐地码放在弹托里，弹头涂着一圈不起眼的橙色标记。
【7.62x51mm m62 曳光弹】
文森的心脏猛地一跳。
现实中，这只是老式的美军制式弹药，威力尚可，主要用于机枪提供弹道指示，市面上虽然不算泛滥，但价值也并不算高。
但在“暗区”的世界里，这东西的意义完全不同。
7.62x51mm口径，五级穿透，高额的肉体伤害。这是只有在军用物资箱里才有极低概率刷出的顶级弹药，是游戏中所有大威力步枪和狙击枪的终极追求。在市场上，这种子弹根本没有稳定的货源，偶尔有玩家出售，价格也高得离谱，一发就价值五千科恩币，甚至比一把崭新的低级冲锋枪还要贵一点。
而眼前，整整两盒，四十发。
他不动声色地将子弹推回盒子里，抬头看向那个颓废的男人：“你想用这个抵什么？”
“还能是什么，钱。”男人自嘲地笑了笑，“陈德发那个混蛋，答应付给我五百信用点，现在他跑了，这东西看你要不要。”
文森看着他，眼前这个看起来落魄潦倒的男人，在他眼里瞬间变成了一个移动的宝库。能搞到这种级别的军用物资，他的背景绝对不简单。从这弹药崭新的包装和批号来看，这很可能是直接从某个军方的旧仓库里流出来的。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五百信用点？”文森笑了笑，从抽屉里数出十张五十面额的信用币摞成一叠，推了过去，“这两盒东西，不止这个价。这是给你的钱。”
男人愣住了，他看着柜台上那沓信用币，又看了看文森，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收下这两盒弹药。”文森将钱又往前推了推，“另外，我很好奇，这种货，你还能不能搞到更多？”
男人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他没有去碰那笔钱：“你问这个干什么？”
“做生意。”
文森靠在椅子上，语气轻松，
“我需要这种东西，很多。只要你能搞来，价格好商量。有多少，我要多少。”
男人沉默了，他在权衡。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比陈德发那个赌鬼要靠谱得多，而且出手也大方。对他来说，这或许是一个新的、更稳定的销货渠道。
“……我不能保证。”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这种东西不是随时都有的。过几天，我再来看看。”
说完，他一把抓起柜台上的信用币，塞进口袋，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文森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追问。他知道，鱼已经上钩了。
他关上店门，将那两盒珍贵的m62子弹和军用笔记本电脑一起放进背包，锁好杂货店，转身走进了雨夜。街道对面，110号大楼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中。
回到大楼，已经是深夜一点。
文森没有直接上楼，而是来到了二楼的24小时快餐厅。他需要补充一些能量，为接下来的“游戏”做准备。
快餐厅里人不多，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夜猫子。他点了一份简单的土豆牛肉套餐，找了个角落坐下。就在他埋头吃饭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端着餐盘，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是裴清，那个在超市打工的女孩。她换下了员工制服，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么晚才吃饭？”她主动开口，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
“嗯。”文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对付盘子里的食物。
“新搬来还习惯吗？”裴清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说道，“我们这栋楼什么都好，就是隔音有时候不太行，特别是晚上，总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文森吃饭的动作停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裴清看着他，歪了歪头：
“你好像……很忙的样子。也很少说话。”
“还好。”文森三两口吃完最后一点食物，站起身，
“我吃完了，你慢用。”
说完，他端起餐盘，径直走向回收处，没有再和她多说一句话。裴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的好奇更浓了。这个新邻居，真的很有意思。
回到十五楼的公寓，文森锁好门。他将背包里的军用笔记本电脑拿出来，连接上电源和公寓自带的高速网络接口。比之前鸽子笼里快了不止三倍的网速让客户端的下载进度条飞速前进。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
他戴上游戏头盔，按下了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