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洛杉矶。
文森从游戏里退了出来，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中午。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始收拾自己在这间小破公寓里为数不多的行李。
他将游戏头盔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塞满了缓冲泡沫的背包里，这是他最重要的资产。其他的，不过是几件换洗的衣物和一个用了很久的旧款智能终端。
一切打包完毕，他拉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背着沉重的背包，走出了房门，敲响了公寓管理员的办公室。
开门的是一个腆着啤酒肚的白人胖子，嘴里叼着半截雪茄，看到文森，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退租？”管理员吐出一口浊气，“行啊，钥匙给我。押金嘛，你墙上那个洞，地板上那几道划痕，还有你上个月迟交了一天电费……扣完正好，你不用补钱，我也懒得找人来估价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文森看着他，没有说话。这间破公寓的墙壁薄的像纸，隔壁邻居打个喷嚏他都能听见，地板更是吱吱呀呀响了快一年。至于迟交电费，更是无稽之谈。
但他懒得争辩。
跟这种人耗费口舌，毫无意义。他现在的时间很宝贵，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文森将钥匙放在桌上，转身就走，没有一句废话。
“嘿！这就对了嘛，小子！”身后传来管理员得意的声音，“早这么识相不就完了！”
文森头也没回，拉着行李箱，背着背包，离开了这栋他住了一年多的，如同鸽子笼般的单身公寓。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离开这片泥潭的解脱。
他的新目标，距离“来生”杂货店很近，就在街对面。
117街，是洛杉矶地下势力不成文的分界线。这条南北走向的街道，像是楚河汉界，将两股势力清晰地隔开。西面，是墨西哥黑帮华雷斯的地盘，混乱，张扬，充满了拉丁式的狂野。而街的东面，则是华人黑帮鸿兴社的势力范围，内敛，有序，讲究规矩。
胡安和他的华雷斯帮，就在街西。而文森要去的地方，是街东的110号大楼公寓。
这是一座庞然大物，楼高三百米以上，在周围低矮的建筑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与文森之前住的贫民窟不同，这里的外墙干净整洁，门口有穿着制服的沉稳保安，进出的人神色平静，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据说，这里治安极好，偷盗和抢劫几乎绝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大楼是鸿兴社的产业，在这里闹事，就是不给鸿兴社面子，后果会非常严重。
文森走进大楼，内部宽敞明亮，空气中没有那股熟悉的霉味和廉价消毒水味。他按照指示牌，来到了五楼的大楼管理处。
管理处的办公室里，前台并没有人员，文森迟疑了一下，敲了一下接待前台上面的小铜钟，
几秒之后，后面一间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23楼有人朝窗外丢东西，值班小杜出去解决一下，你进来吧。”
文森走进办公室，这是一间颇大的办公室，宽大的办公桌上还有一套少见的中式茶具，而办公桌后坐着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人。
那是一个华人女性，看起来四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保持得很好，没有丝毫中年发福的迹象。她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女士中山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正在安静地翻阅着一份文件。
她的气质很独特，既有传统女性的文静，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干练和威严。
“你好。”文森主动开口。
那位女士抬起头，透过镜片打量着文森，她的目光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来租房？”她的声音很温和，带着标准的普通话口音。
“是的。”
“名字？”
“李文森”
听到文森的名字，这位女士的头部微微一抬，似乎在确认他的样子。
“我姓裴，”她自我介绍道，“是这里的管理者，你可以叫我裴姨。我知道你，安德森提过你，在街对面的‘来生’杂货店工作，对吗？”
文森心里一动，他能找到这里，的确是安德森介绍的，看来她认识自己。
“是的，裴姨。”
裴姨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租赁合同和一把钥匙，推到文森面前：“15楼，b户。朝向不错，能看到街对面。租金和押金，合同上写得很清楚。”
她似乎早就为文森准备好了一切。
文森拿起合同看了看，一个月七百信用点，比之前的小公寓贵两倍多，但是价格还算公道，这个合同就列的很周全。
“谢谢。”文森签下自己的名字，掏出钱包，将一个月的租金和押金放在办公桌上，
“年轻人，在这里住，只要记住一点就行。”
裴姨在他签完字后，并没有后清点桌子上的信用币，忽然开口说道，语气依旧温和
“住在这栋大楼里，需要，守规矩。”
她顿了顿，扶了扶眼镜：
“华雷斯的那个胡安，安德森的叔叔，我知道，据说是个有野心的人。你替他做事，自己要多留个心眼。不过在我们这边，在110大楼里，只要你安安分分，不惹麻烦，就没人能找你的麻烦。大楼，会保护自己的住客。”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
她不仅认识自己，知道自己在哪里工作，甚至连自己的新老板胡安都一清二楚，还给出了明确的警告和承诺。
这个裴姨，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大楼管理员。
文森将她的话记在心里，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谢谢裴姨提醒。”
他拿着钥匙和合同，离开了管理处。
新公寓在十五楼，当他用钥匙打开房门时，一种久违的安宁感油然而生。
房间不大，大约五十多平米，整体是灰色的工业木质风格，但对于一个人来说，可以说是绰绰有余。屋内的布置也很简单，一张一米五宽的大床，一个联排衣柜，一套可坐两人的桌椅，但所有设施都是八成新的，而且打扫的一尘不染。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和一个不大的开放式厨房。
文森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正如裴姨所说，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街对面那家挂着“来生”招牌的杂货店。他的两个世界，在此刻有了一个奇妙的交汇。
他将背包放下，把那个宝贵的游戏头盔小心地放进了衣柜的最深处，用衣物盖好。然后，他需要去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
这座巨大的公寓楼就像一个小型的社区，楼下一到五层都是公共楼层，不仅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和洗衣店，还能看到面积不小的健身房和十几个大小餐馆，虽然没有什么有名的店铺，但是里面的商品和食物价格适中，性价比颇高，看来这座公寓运营的相当不错。
文森下楼，走进了灯火通明的超市，从招牌上就可以看出，这家超市就是所谓的亚洲超市，里面的食材和商品，多是都是华人和亚洲移民熟悉的那些。
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从食物到日用品一应俱全。他推着购物车，开始采购。考虑到以后可能会长时间沉浸在游戏中，他买了很多可以长期储存的罐头、压缩饼干，泡面和纯净水。
在饮水区，他看到货架上摆放着各种家用的滤水器。考虑到洛杉矶的水质，一个好的滤水器是必须的。
就在他犹豫该选哪一款时，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先生，需要帮忙吗？这款‘海鸥’牌的六级过滤芯效果最好，可以直接饮用，很多住户都买这个。”
文森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超市员工制服的年轻女孩。她很年轻，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梳着一个简单的马尾，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
“好，就要这个。”文森做出了决定。
“好的，我帮您拿。”女孩踮起脚，轻松地从货架顶层拿下一个全新的滤水器盒子，放进他的购物车里。
“谢谢。”文森准备推车离开。
“不客气，”女孩笑着说，“我叫裴清，大学生，暑假期间在这里做兼职。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来找我。”
裴清？
文森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这个姓氏，让他立刻想起了楼上那位穿着中山装的裴姨。
他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你和五楼管理处的裴姨……”
“她是我妈妈。”裴清大方地承认了，脸上还带着一丝小小的骄傲，“你认识我妈妈？”
果然。
文森的心里立刻拉起了警报。
这个裴姨，这个裴清，这对母女，绝对不简单。一个替鸿兴社掌管着整栋大楼，一个在最基层的超市工作，这本身就透着一股不寻常。
“在签租约时，见过一面。”文森含糊地回答了一句，然后点点头，
“我买完了，谢谢。”
说完，他推着购物车，快步走向了收银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裴清看着他有些匆忙离去的背影，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丝好奇。这个新来的住户，看起来沉默寡言，但感觉……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