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无穷无尽的零食山，也没有可以随便刨的松软沙坑。只有光怪陆离的线条在扭曲闪烁，像是坏掉的电视雪花屏，又掺杂着一种低沉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嗡鸣，震得它牙根发痒。它不安地蹬着腿，想把这讨厌的感觉赶走。
然后，它闻到了肉包的香味。不是梦里那种虚无缥缈的，而是实实在在、热气腾腾的肉香！
元宝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趴在柔软的地毯上，窗外天光大亮。刚才那讨厌的梦和感觉消失了。它甩甩头，立刻被从门缝里飘进来的早餐香气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嗷呜！”它一个骨碌爬起来，摇着尾巴就冲向房门，用爪子扒拉，发出急切的呜呜声。干饭！干饭最重要！
唐雪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的正是元宝的早餐盆——特制的营养狗粮混合着顾夫人偷偷加料的鸡胸肉碎。
元宝兴奋地围着唐雪打转，尾巴摇成螺旋桨。
唐雪放下食盆，看着元宝狼吞虎咽，目光却若有所思。昨晚顾安玥的发现让她一夜没睡好。主楼正下方的极低频脉冲，关联超自然研究的海外机构……傅凛所图甚大，而顾家仿佛就坐在一个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口上。
她低头看了看项圈。昨晚传回的数据量巨大，顾安玥通宵分析，不知道有没有新进展。
正想着，耳坠轻微一震。
“雪儿，醒了？”顾安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建模有重大突破！我调整了算法，结合元宝的生物电场扰动模式，反向模拟了那个最深脉冲信号源的可能形态……结果非常……不可思议。”
“是什么？”唐雪走到窗边，压低声音。
“不像任何已知的人工构造体，反而更像是一种……巨大的、沉睡中的……生物节律？或者某种……能量核心的自发波动？”顾安玥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和震惊，“信号特征古老得难以想象，而且……似乎在极其缓慢地……增强？”
生物节律？能量核心？还在增强？唐雪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她掌控的地下世界是枪械、阴谋和权力，而不是这种科幻小说里的东西！
“而且，”顾安玥继续投下炸弹，“我重新分析了那块石头碎片的分子结构，在超高分辨率模拟下，发现它的合金基质内部，存在一种……类似生物编码的序列残留，极其复杂，但部分片段……竟然和那个脉冲信号的某些调制模式有微弱的相似性！”
石头是钥匙？脉冲是锁孔？它们都指向同一个……沉睡在顾家地下的“东西”？
唐雪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窗框，深吸了一口气。信息量太大，太超现实，以至于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嗷呜？”元宝吃光了盆里的食物，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巴，凑过来用大脑袋蹭唐雪的手。它觉得今天早上的两脚兽好像有点不对劲，散发出的情绪波有点乱乱的，不如肉包子的能量场稳定。
唐雪下意识地摸了摸元宝的头。指尖触碰到项圈，冰凉的金属质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不管地下是什么，当前最重要的，是阻止傅凛得到它。而元宝，可能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优势。
“我们需要更多数据，更精确的定位。”唐雪沉声道，“尤其是主楼下方那个最深信号源的数据。但那里……我们很难靠近。”
主楼是顾廷琛的地盘，安保严密，而且几乎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行“地质勘探”。
“让元宝去。”顾安玥毫不犹豫地说，“只有它能‘自然’地接近那些区域而不引起怀疑。比如……去大哥书房送个拖鞋？或者不小心跑进去追个球？”
唐雪：“……” 让元宝去顾廷琛的书房？那跟让哈士奇看守鸡窝有什么区别？大哥会直接把这一人一狗一起扔出去吧？
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风险与机遇并存。
“我试试。”唐雪叹了口气，感觉任务艰巨。
于是，早餐过后，唐雪开始了她的“引导计划”。
她先是拿出一个元宝最喜欢的尖叫鸡玩具，在主楼一楼的走廊里和它玩 fetch（捡回游戏）。她故意把玩具扔向靠近顾廷琛书房的方向。
元宝兴奋地冲过去，叼起玩具，摇着尾巴跑回来，对那扇紧闭的书房门毫无兴趣。
失败。
她又试着在书房门外的走廊上喂元宝吃零食，希望它能对这片区域产生“食物=好地方”的联想。
元宝吃完零食，舔舔嘴，围着唐雪要更多的，对地板和墙角的兴趣远大于那扇门。
失败。
唐雪有点没辙了。总不能直接抱着元宝去撞顾廷琛的门吧？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顾夫人端着一盘刚烤好的、香气扑鼻的杏仁饼干从厨房出来，看到唐雪和元宝在走廊，笑着招呼：“雪儿，元宝，来来，尝尝刚出炉的饼干！”
元宝鼻子一动，立刻抛弃了唐雪，旋风般冲向顾夫人。
顾夫人笑着拿起一块饼干，想喂给元宝，突然想起什么：“哎呀，廷琛早上好像也没吃多少，我给他送点过去。元宝，走，奶奶带你去给爸爸送好吃的！”
说着，顾夫人就端着盘子，自然而然地走向顾廷琛的书房。元宝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脚后，尾巴摇得那叫一个欢实！
唐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机会！但也是巨大的风险！
她赶紧跟上，脸上挤出乖巧的笑容：“妈，我帮您拿吧。”
“不用不用，几步路。”顾夫人说着，敲了敲书房门，然后推门而入，“廷琛啊，忙什么呢？妈给你送点饼干……哎呀！”
话音未落，跟得太紧的元宝已经率先挤了进去，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它很少被允许进入的、充满了“严肃”能量场的房间。
顾廷琛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处理文件，闻声抬起头，看到母亲、妹妹，以及……那只蠢狗，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妈，我不饿。还有，别让它进来。”
书房铺着昂贵的波斯地毯，摆放着古董家具和重要文件。
“哎呀，就一会儿，元宝可乖了。”顾夫人浑然不觉，把饼干盘子放在书桌一角，弯腰摸了摸元宝的脑袋，“元宝，看看爸爸多辛苦，来，给爸爸表演个谢谢？”
元宝的注意力根本没在顾廷琛身上。它一进入这个房间，那种在梦里出现过的不舒服感觉又来了！比在花园里更清晰！那种低沉的嗡鸣，还有空气中那些扭曲的、看不见的线条！
它不安地甩了甩头，耳朵贴向脑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开始在地上嗅来嗅去，试图找到那讨厌感觉的来源。
“元宝？”顾夫人有些疑惑。 顾廷琛的脸色沉了下来：“把它带出去。” 唐雪的心跳得飞快，紧紧盯着元宝。项圈正在工作！它果然有反应！
元宝循着那让它牙根发痒的嗡鸣声，一步步嗅向书房内侧——那里摆放着一排厚重的书架，以及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落地摆钟。嗡鸣声似乎就是从书架后面的墙壁里传出来的！
它停在书架前，抬起头，对着墙壁，发出了警惕的、带着一丝困惑的吠叫：“汪汪！呜汪汪！”
“元宝！不准叫！”顾廷琛站起身，语气带着怒意。
“哎呦，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看到蟑螂了？”顾夫人试图去打圆场。
唐雪赶紧上前，假装去拉元宝的项圈，手指却极其隐蔽地轻轻按压了某个特定位置——那是顾安玥告诉她的手动触发深度采集模式的指令。
项圈内侧微不可察地亮起一点蓝光，采集频率瞬间提升到最高！
元宝被项圈突然轻微的震动刺激了一下，叫得更凶了，甚至试图用爪子去扒拉书架底部！
“唐雪！”顾廷琛真的动怒了，连名带姓地吼她，“立刻把它弄出去！”
“对不起大哥！它可能有点不舒服！我马上带它走！”唐雪连声道歉，用力抱住元宝的胖身子，艰难地把它往外拖。
元宝挣扎着，不甘心地对着书架方向又叫了几声，才被拖离了书房。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顾廷琛冰冷的视线。
唐雪靠在走廊墙上，大口喘气，后背惊出一身冷汗。顾夫人跟出来，还在担心：“元宝没事吧？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要不要叫兽医？”
“没事没事，妈，它就是有点闹脾气，我带它去花园散散心就好。”唐雪赶紧安抚母亲，心里却为刚才获取的数据激动不已。
她拖着还在哼哼唧唧、对书房方向耿耿于怀的元宝，快步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
“数据收到！”顾安玥的声音立刻传来，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信号强度是花园那边的数十倍！而且非常清晰！脉冲源就在书房正下方，深度……难以置信的深！结构模型正在生成……这……这不可能……”
“到底是什么？”唐雪急问。
“像一个……巨大的、非规则的……晶状结构体？或者……巢穴？它的能量场分布方式……我从未见过！等等……元宝的生物电场数据……它在那个环境下……天哪！”顾安玥的声音陡然拔高，“它的视觉皮层和松果体区域出现了异常活跃！它不是‘感觉’到，它可能……‘看’到了什么东西！”
“看到？”唐雪愣住了。
“只是一种推测！它的眼球运动和脑波模式显示，它似乎在追踪某些……不存在的移动光源？或者说……能量流？就像……就像它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能量场流动！”顾安玥的语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怪不得它对某些点那么执着！它不是闻到的，它是‘看’到的！”
唐雪彻底震惊了。她低头看着脚边似乎缓过劲来、正用爪子挠耳朵的元宝。
所以，这只傻狗……长了一双能看见能量场的“狗眼”？
它的拆家、刨坑、预警……其实都是在追着那些扭曲的“光带”和“噪点”跑？
世界观仿佛裂开了一条缝。
而此刻，书房内。
顾廷琛皱着眉，看着地上被元宝爪子弄出的一点灰尘痕迹，以及书架方向。他沉默地走到书架前，目光扫过那些厚重的书籍和摆件，最终落在那个古老的落地摆钟上。
他伸出手，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钟摆的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枢纽。
摆钟内部发出极轻的咔哒一声。
墙壁深处，那低沉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嗡鸣声，似乎减弱了一丝，变得更加平稳。
他盯着墙壁，眼神深邃冰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门外，唐雪还在为元宝的“超能力”而震撼。 门内，顾廷琛似乎对地下的秘密并非一无所知。
顾家的水，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深。
而元宝，打了个哈欠，觉得耳朵有点痒，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狗眼”刚刚看到了多么不得了的东西，也不知道它差点刨开了怎样一个潘多拉魔盒。
它现在只想着，刚才的杏仁饼干闻起来真香，不知道还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