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最终还是被王叔从糯米堆里扒拉了出来，狗嘴里还死死叼着半张被它撕下来的符纸，一脸“我找到了新玩具”的兴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可能又破坏了什么“大师”的法力结界。
顾夫人看着满地狼藉的糯米和符纸碎片，欲哭无泪，只能念叨着“罪过罪过”，赶紧让佣人打扫干净。
唐雪和顾安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和……某种心照不宣的疲惫。在这个家里，似乎任何严肃的、危险的、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最终都会以一种极其荒诞的方式被一条蠢狗搅局。
傅凛带来的压迫感，大师留下的诡异气氛，似乎都被元宝这一通胡闹冲淡了不少。
但唐雪和顾安玥都知道，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傅凛取走了U盘诱饵，意味着“。”的布局被打乱了一角，但也可能意味着更激烈的反扑即将到来。
“妈，您也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一下吧，这里让王叔处理就好。”顾安玥上前，温柔地搀扶住忧心忡忡的顾夫人。
顾夫人叹了口气，点点头，由着顾安玥把她送上了楼。
客厅里只剩下唐雪，以及正在指挥佣人打扫的王叔。
唐雪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鱼缸。缸底细沙上那微不可察的翻动痕迹，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头。傅凛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令人心悸。
不能再等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上楼。经过顾安玥房间时，她脚步微微一顿，手指蜷缩了一下，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抬手，极其轻微地敲了三下房门。
——短，短，长。一个简单的、常见的信号。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然后传来顾安玥平静的声音：“门没锁。”
唐雪推门而入。
顾安玥的房间布置得雅致而简洁，色调柔和，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书卷气和一丝冷冽的电子设备散热器的味道。她正坐在书桌前，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复杂的曲线图和数据流，但在她进来的瞬间，屏幕瞬间切换成了一个普通的服装设计网站。
她摘下平光眼镜，揉了揉眉心，看向唐雪，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关心：“妹妹？找我有事？是不是还在害怕？”
唐雪反手轻轻关上门，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没有发现明显的监控设备，但这并不意味着绝对安全。
她走到书桌前，没有绕圈子，直接看着顾安玥的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开门见山：“U盘，是傅凛拿走的。”
不是疑问，是陈述。
顾安玥脸上的温婉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没有惊讶，没有否认，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冷静。她同样直视着唐雪，墨镜后的眼眸锐利如刀：“我知道。”
“你知道？”唐雪挑眉。
“他敲击缸壁的频率，是‘影杀’内部常用的水下微型吸附装置启动信号的一种变体。”顾安玥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精度很高，几乎无痕。看来他和‘影杀’的合作，比外界知道的更深。”
唐雪的心脏猛地一沉。顾安玥连这个都知道？！她到底还藏着多少底牌？
“所以，你早就知道鱼缸里有U盘，也知道那是诱饵，却一直不动，就是在等傅凛来取？”唐雪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冷意。
“不动，是因为那是诱饵，碰了会打草惊蛇。等，是因为需要确认他和‘影杀’的关系，以及……他取走诱饵后的下一步动作。”顾安玥冷静地分析，“现在看来，傅凛和‘影杀’并非完全一体，他取走U盘，或许有自己的打算，甚至可能……是想截胡‘影杀’。”
信息量巨大！傅凛和“影杀”是合作也是互相算计？
“那你呢？”唐雪逼近一步，目光如炬，“m小姐。你在这场戏里，又扮演什么角色？灰狼的情报，是你故意通过‘瓜子’给我的。你知道‘影杀’，知道‘钥匙’，知道‘深渊’。你一次次试探我，警告我，现在又告诉我这些……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个同样隐藏着惊天秘密的女人，终于撕开了那层温情的伪装，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面相对。
顾安玥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有嘲讽，有无奈，也有一丝……同为棋子的悲哀。
“我的目的？”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正在被王叔强行拖去洗澡、嗷嗷惨叫的元宝，声音飘忽，“如果我说，我只是想活下去，并且保住我想保住的人，你信吗？”
她转过身，看向唐雪，眼神坦诚得让唐雪有些意外：“顾家也好，秦家傅家也罢，甚至是‘影杀’和那个神秘的‘。’……我们都不过是更大棋盘上的棋子。有人想搅浑水，有人想火中取栗。我不想当棋子，更不想让我在乎的人成为牺牲品。”
“所以，你找上我？”唐雪眯起眼睛。
“因为你是最大的变数。”顾安玥直言不讳，“一个本该消失却突然回归的‘真千金’，身后似乎还牵扯着不为人知的势力。你的出现，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包括我的。起初，我确实只想摸清你的底细，必要时……清除威胁。”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清除”两个字里蕴含的冷意，让唐雪毫不怀疑她真的有能力并且会这么做。
“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顾安玥话锋一转，“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成为暂时的朋友。尤其是在我们可能拥有共同目标的情况下。”
“共同目标？”
“找出‘钥匙’，阻止‘深渊之门’开启。或者至少，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掌握主动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动挨打。”顾安玥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以及，找出藏在顾家，或者我们身边的那个‘内鬼’。”
灰狼临死前的警告再次在唐雪脑中回响——小心身边人，有内鬼！
“你怀疑谁？”唐雪问。
“很多人。”顾安玥的目光扫过房门，意有所指，“大哥最近的举动很反常，他对你的怀疑超乎寻常的执着，甚至有些……不顾后果。傅凛深不可测，目的不明。秦煊看似玩世不恭，却总能出现在关键节点。甚至……妈妈和星野，也未必全然无知无觉。”
她顿了顿，看向唐雪：“当然，也包括你，我亲爱的妹妹。我依然无法完全信任你，就像你也无法信任我一样。”
这话说得直白而残酷，却也是事实。她们之间，隔着重重的谎言和伪装。
“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合作’？”唐雪冷笑，“基于互相猜忌的临时同盟？”
“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顾安玥坦然道，“共享情报，有限度地配合，在最终目标达成前，暂时休战，一致对外。至少，在秦家寿宴之前，我们需要稳住阵脚。”
秦家寿宴！那个被多次提及的风暴中心！
“寿宴上到底会发生什么？”唐雪追问。
“不知道。”顾安玥摇头，眉头微蹙，“但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傅凛取走U盘，可能只是开始。‘影杀’必定会有反应。那个‘。’更不会善罢甘休。寿宴那种场合，鱼龙混杂，是最好的下手时机。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她走到书桌旁，拿起一个平板电脑，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递给唐雪。
屏幕上显示出一张复杂的建筑结构图——正是秦家老宅的平面图和安保布置图！细节详尽到令人发指，甚至标注出了一些常规检查绝对发现不了的隐藏通道和监控死角！
“这是……”唐雪瞳孔微缩。
“一点‘小礼物’。”顾安玥语气平淡，“算是合作的诚意。记住主要通道和这几个点，关键时刻或许能保命。”
唐雪快速记忆着图纸上的关键信息，心中骇然。顾安玥能搞到这种级别的图纸，她的黑客能力和情报网络，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恐怖！
“你需要我做什么？”唐雪放下平板，直接问道。
“第一，继续扮演好你的‘傻白甜’角色，降低所有人的戒心，尤其是大哥和傅凛。” “第二，利用好你的‘特殊渠道’，尽可能查清那个古老纹章的来历和‘钥匙’的具体信息。我这边也会全力追查。” “第三，”顾安玥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看好元宝。”
唐雪：“？？？”前两条她还能理解，第三条是什么鬼？
顾安玥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那蠢狗的运气和破坏力，总是能出现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搅动关键局势。某种程度上，它才是顾家最大的变数。稳住它，或许比搞定十个保镖都有用。”
唐雪：“……”她竟然无法反驳。回想元宝的辉煌战绩——吞手机、找“炸弹”、扒硬盘……确实堪称“因果律武器”。
“好吧。”唐雪接受了这个看似荒诞却无比现实的任务，“合作愉快，m小姐。”
“合作愉快，教母陛下。”顾安玥微微一笑，精准地报出了唐雪隐藏最深的身份。
唐雪身体瞬间绷紧，眼神骤冷！
顾安玥却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继续道：“不用担心，这个称呼目前只有我知道。毕竟，能让我那号称全球前三的防火墙连续三次被突破还找不到来源的人，这世上可不多。再加上你手下那些精锐的行动风格……猜到并不难。”
唐雪沉默着，心底寒意更甚。顾安玥比她预想的知道得更多，更深！这个同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情报如何交换？”唐雪问。
顾安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粉色hello Kitty造型的橡皮擦，递给唐雪：“用这个。捏碎它，里面的微型发射器会发出一次性的加密信号，我会收到。非紧急情况勿用。”
唐雪看着手里那个画风突变的橡皮擦，表情复杂地接了过来。这帮大佬是不是都对伪装成幼稚物品的情报工具有什么特殊癖好？
“走了。”她收起橡皮擦，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顾安玥叫住她，从桌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递过来，“拿去吃吧，补充维生素。”
唐雪疑惑地接过苹果。
顾安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放心，没下毒。只是觉得……你演技虽好，但总饿着自己，脸色不太好看，容易穿帮。”
唐雪：“……”
她拿着苹果，心情复杂地离开了顾安玥的房间。
这个塑料花姐妹同盟，算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初步达成了。
回到自己房间，唐雪看着手里的苹果和hello Kitty橡皮擦，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走到窗边，咬了一口苹果，清甜的汁液在口中蔓延。味道……确实不错。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鱼缸。傅凛取走了U盘，意味着那个诱饵点消失了。但顾廷琛封存的硬盘还在，大师的出现依旧可疑，元宝依旧是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
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至少，她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了。虽然队友同样神秘莫测，且互信度极低。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
来自秦煊。
【小雪儿，明天有个好玩的艺术展，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古董玩意儿，有没有兴趣陪哥哥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你喜欢的“旧东西”呢？(???)】
艺术展？古董玩意儿？旧东西？
唐雪的心猛地一动！
秦煊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那个古老的纹章？！
他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又一个陷阱？
她看着信息，又想起顾安玥的警告——秦煊看似玩世不恭，却总能出现在关键节点。
去，还是不去？
她咬了一口苹果，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龙潭虎穴，也得去闯一闯了。
她回复道： 【好呀，谢谢秦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