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编号:0512
档案等级:绝密
归档日期:1972年,立夏
一、血沁玉
洛阳邙山的暴雨连下了三天,考古队的探沟里积满了浑浊的泥水。赵砚之踩着胶鞋走进m7号墓坑时,铁锹正从夯土里带出件墨绿色的物件,棱角分明,表面布满指甲盖大小的圆孔,雨水冲刷过的地方,透出诡异的血红色,像有血从玉里渗出来。
“赵老师,这是……玉琮?”队员小王举着矿灯凑近,灯光下,玉琮的射口处卡着截指骨,指骨末端沾着些银灰色的粉末,“刚清理到棺椁层,就挖到这个,旁边还躺着具尸体,不像殉葬的。”
那具尸体蜷缩在玉琮左侧,穿着现代工装,胸口插着半截青铜剑,剑身刻着“司天监”三个字。更奇怪的是他的手腕,缠着圈褪色的红绳,绳结处系着块碎玉,玉质与那只玉琮完全相同。赵砚之戴上白手套,掰开尸体蜷曲的手指,掌心握着块巴掌大的龟甲,上面用朱砂画着北斗七星,斗柄正对着玉琮的方向,第七颗星的位置空着,像被人硬生生剜去。
她认出这是祖父留下的《考工记》里记载的“星骸琮”——新石器时代的祭祀重器,传说由七位观星者的骸骨混合玉石雕琢而成,射口的圆孔对应北斗七星,若将活人血滴入第七孔,玉琮会显露出“星图秘语”,但触碰到秘语的人,会被星力反噬,骨肉化为玉中血沁。
“查死者身份。”赵砚之盯着玉琮上的血红色,突然注意到射口的圆孔里塞着些织物残片,纹理与她胸前挂着的护身符相同——那是块双鱼玉佩,祖父临终前塞给她的,说能“避星煞”。
小王很快拿来档案袋:“死者叫李建国,是1956年邙山考古队的队员,当年参与过一次玉琮发掘,后来突然失踪,档案里只记着‘触星而亡’。”袋里还装着本工作手册,最后一页画着张简易地图,标注着“七窍冢,缺一则星乱”。
雨幕里突然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有人在哼着古老的歌谣。赵砚之抬头,看见墓坑边缘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正弯腰往坑里看,手里举着个东西,反射的光在雨里划出银线,像青铜剑的锋芒。
二、七窍冢
考古队的临时营地设在山脚下的破庙里,赵砚之在仓库的铁柜里找到1956年的归档记录。第三排的木箱里藏着六块碎玉,每块都带着血沁,拼起来正好是星骸琮的六个射口,唯独第七块空缺。箱子底层压着张泛黄的合影,七位队员站在墓坑边,其中一人胸前挂着和李建国相同的红绳,正是照片里唯一戴眼镜的年轻人——祖父的学生,后来成为考古所所长的周明远。
“周所长也参与过发掘?”赵砚之翻到手册的后半页,发现夹着张便签,是祖父的字迹:“星骸琮需以七人精血养之,1956年失其一,恐为周所匿藏,待补全之日,星图现,天下乱。”
她突然想起祖父的双鱼玉佩,背面刻着个极小的“周”字。
当夜,破庙的梁上响起细碎的响动。赵砚之睁开眼,看见窗纸上印着个巨大的影子,正举着青铜剑往屋里刺,剑影在墙上投下的形状,与玉琮的射口完全吻合。她抓起枕边的工兵铲劈过去,影子突然消失,只在地上留下块碎玉——正是星骸琮缺失的第七块射口,上面沾着新鲜的血迹,腥味里混着淡淡的松烟墨味。
玉块的断面上刻着个“周”字。
赵砚之立刻赶往考古所。周明远的办公室里,保险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最底层的抽屉里藏着个陶罐,罐口飘出星骸琮特有的腥气。她打开陶罐,里面是颗干瘪的心脏,表面覆盖着层青绿色的玉化膜,血管的纹路清晰可见,像玉琮上的圆孔。
罐底压着张星图,用朱砂标注着七个红点,前六个分别是1956年失踪的队员姓名,最后一个写着“赵砚之”,旁边画着双鱼玉佩的图案。
“你果然来了。”周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握着柄青铜剑,剑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你祖父当年就该把第七块玉给我,偏偏要留给你这个黄毛丫头。”
他说1956年的发掘中,祖父发现星骸琮的星图里藏着秦始皇求仙的秘道,为了阻止野心家利用秘道,故意藏起第七块玉,让星图无法完整显现。而周明远当年偷偷取走了李建国的心脏,用秘法保存至今,就是为了等赵砚之出现——她是祖父选定的“第七人”,双鱼玉佩里藏着她的精血,只要将玉佩融入玉琮,星图就能重现。
“你祖父也是被星力反噬而死的。”周明远的剑突然指向她的胸口,“他临终前求我保护你,却不知你才是补全星图的关键。”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办公室的灯光剧烈晃动,散落的文件被风吹起,纸上的字迹在闪电中连成线,像玉琮上的圆孔,在空中拼出北斗七星的形状,第七颗星的位置,正好对着赵砚之胸前的玉佩。
三、星图秘语
赵砚之抓起桌上的碎玉,往保险柜后缩去。那里有个通风口,是她早就观察好的退路。周明远的剑刺过来时,她猛地将碎玉掷过去,玉块撞在剑身上,发出刺耳的脆响,迸出的火星落在星图上,朱砂瞬间变黑,像被墨汁浸染。
“你毁不掉星图的!”周明远的声音带着疯狂,“七窍冢的七位观星者早就预言,五百年必有一人能解星图,那个人就是你!”
通风口外是片竹林,赵砚之顺着竹竿滑下去,脚踝却被什么东西缠住——是根红绳,和李建国手腕上的一模一样,绳尾系着块玉,正是1956年失踪的第七块射口。她突然明白,祖父当年根本没藏起玉块,而是将它系在了自己的护身符上,用血脉之力封印着星力。
竹林深处的土坡上,有七个隆起的小土包,每个土包前都立着块无字碑。赵砚之在最大的土包前跪下,指尖抠开浮土,露出块青石板,上面刻着与龟甲相同的星图,第七颗星的位置刻着个“赵”字,笔画间渗出暗红色的液渍,与玉琮的血沁如出一辙。
这就是“七窍冢”——七位观星者的埋骨之地,星骸琮的原材料来源。
她将第七块玉嵌回随身携带的碎玉中,星骸琮突然发出青光,射口的圆孔里喷出七道光束,在空中汇成完整的星图。图上的星辰流动着,渐渐显露出文字,是先秦的大篆:“紫微宫下有秘道,以星骸为钥,启则地动,七宿归位之日,便是人间换天之时。”
文字消失的瞬间,赵砚之感到胸口剧痛,双鱼玉佩像要钻进肉里,皮肤下的血管开始发光,像玉琮上的血沁在游走。她想起祖父的话:“星力可敬不可用,解秘者需以身祭星,方能镇住乱序。”
周明远的脚步声从竹林外传来,青铜剑的锋芒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交出星图!否则让你和你祖父一样,变成玉里的血沁!”
赵砚之突然笑了,将星骸琮举过头顶,任由月光洒在玉面上。她想起祖父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恐惧,是释然——他早就知道,解开星图的人,必须成为新的“星骸”,才能阻止秘道开启。
四、血沁重生
当青铜剑刺过来时,赵砚之将双鱼玉佩猛地按进星骸琮的第七个射口。玉佩与玉琮接触的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青光冲天而起,将整个竹林照得如同白昼。周明远被光浪掀飞,青铜剑脱手而出,插进最近的土包里,剑身迅速覆盖上青绿色的玉化膜,像被土包里的力量吞噬。
赵砚之感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流失,顺着射口流进玉琮,与里面的星骸融合。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却清晰地看到七位观星者的影子从土包里升起,围着她转圈,嘴里哼着的歌谣,与雨幕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你们终于等到了。”赵砚之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玉面,“我不会让秘道开启的。”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星骸琮推进最大的土包。青石板自动合拢,玉琮没入地下的瞬间,地面剧烈震动,七个土包同时塌陷,露出七具完整的骸骨,每具骸骨的胸腔里,都嵌着块带着血沁的玉,与星骸琮的射口完美契合。
周明远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开始玉化,青绿色的纹路顺着脚踝往上蔓延。他看着塌陷的土坑,发出绝望的嘶吼:“你毁了仙路!你毁了一切!”
赵砚之没有回答。她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像被月光融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胸前的双鱼玉佩从玉琮里弹出来,落在地上,背面的“周”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小小的“赵”字。
天快亮时,小王带着队员赶到竹林,只看到塌陷的土坑和周明远的玉化尸体,尸体的手里还攥着半块星图,上面的朱砂已经褪成灰白色。赵砚之的工作手册掉在坑边,最后一页写着:“1972年立夏,星骸琮归位,七窍冢合,秘道封。以身祭星者,赵砚之,无悔。”
手册里夹着张新的合影,是1956年的七位队员和赵砚之的虚影,每个人的胸前都亮着微光,像北斗七星的倒影。
五、档案终章
考古所的档案室里,小王将星骸琮的碎片和赵砚之的遗物放进特制的铅盒,与1956年的档案放在一起。新档案的末尾附着份化验报告:“玉琮血沁含人类dNA,与赵砚之及1956年七位队员一致,推测为血脉融合所致。双鱼玉佩材质特殊,遇星力可显影,现存放于地下三层第5柜。”
(归档人:王建军)
(归档处:国家考古研究院,洛阳分部)
(附:档案入库前夜,值班保安称看到铅盒里的碎玉自动拼合,射出的青光在墙上投下星图,图中第七颗星的位置,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对着星空伸出手,像在触摸什么。)
十年后,邙山脚下建起了座博物馆,星骸琮的复制品被摆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说明牌上写着:“新石器时代祭祀玉器,象征古人对星空的敬畏。”前来参观的孩子们总会指着玉琮上的血红色问:“老师,这玉里的红,是星星的血吗?”
讲解员会笑着点头:“是啊,是守护星星的人,留下的痕迹。”
而在博物馆的地下库房里,真正的星骸琮被锁在恒温柜中,每年立夏那天,玉面上的血沁都会变得格外鲜艳,像有人正在玉的另一端,轻轻擦拭着那些古老的圆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