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冷雨敲打着听潮轩的琉璃瓦,檐角风铃在风中发出凄厉哀鸣。茶社内,赵天雄瘫坐在红木椅上,面如死灰,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带着那份未签署的股权转让书簌簌作响。
“深不可测……远超想象……”他失魂落魄地念叨,眼神空洞地望着孙师傅刚才站立的位置。一只打翻的紫砂壶躺在地上,上等的大红袍茶汤正沿着桌沿滴落,如同赵家正在流逝的生命线。
茶社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黑衣心腹匆忙闯入。见到赵天雄这副模样,他们交换了个惊慌的眼神。
“老板,您没事吧?”年轻手下李强快步上前想扶起赵天雄,却被一把推开。
“滚开!”赵天雄嘶哑吼道,随即像被抽空力气般瘫软下去,“全完了……”
年长的王助理较为老练,他环顾四周,注意到打斗痕迹和消失的孙师傅,心下明白了七八分。他弯腰拾起赵天雄掉落的眼镜,轻声道:“老板,此地不宜久留,唐万年的人可能还在附近。”
赵天雄茫然抬头,雨水顺发梢滴落,在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上蜿蜒流淌。窗外闪电划破阴沉天幕,刹那间照亮他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
“孙师傅…他跑了…”赵天雄喃喃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连一招都没出,就这么…逃了…”
李强倒吸冷气。孙师傅的实力他见识过,曾经单枪匹马放倒赵家十几个顶尖保镖。连他都望风而逃,唐万年请来的高手该是何等恐怖?
王助理当机立断:“强子,扶老板从后门离开。我去开车,五分钟后来接应。”他压低声音补充,“刚刚收到消息,集团旗下三家上市公司股票遭不明资金抛售,已经跌停两家。”
这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将赵天雄残存理智彻底压垮。他任由李强架起,像拖死狗般踉跄离开茶社。雨水打湿他的高级定制西装,价值六位数的面料紧黏身上,又冷又重,如同裹尸布般令人窒息。
回到赵家庄园时,天色已近黄昏。这座占地三十亩的豪华别墅群曾是江城权贵象征,如今却笼罩在诡异寂静中。喷泉停止工作,园丁和佣人不见踪影,只有几个忠心老部下撑黑伞沉默等候在门口。
“老板,银行发来最后通牒,要求48小时内偿还到期15亿贷款。”财务总监撑着摇摇欲坠的破伞,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赵天雄恍若未闻,径直走向主楼。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在沼泽中挣扎。进入别墅,奢华水晶灯散发冰冷光芒,照在光可鉴人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他狼狈不堪的身影。
他没有换下湿衣,也没理会管家询问,而是梦游般走向二楼书房,“砰”的锁死房门。
这间书房曾是赵家权力中心,墙上挂着巨大江城商业版图,密密麻麻标注赵家产业——从市中心顶级写字楼到开发区大型工厂,从娱乐场所到金融公司。曾经这些标记如勋章彰显赵家辉煌,如今大半易主或岌岌可危,被刺眼红色叉号覆盖。
赵天雄死盯那张图,双眼布满血丝。手抚过那些被划掉的企业名称,指尖微颤。这些是他父亲和他两代人苦心经营四十年的江山,如今却在短短几个月内土崩瓦解。
“唐万年…阿杰…”他从牙缝挤出这两个名字,声音嘶哑如破锣。
窗外又一道闪电划过,雷声轰鸣,仿佛上天也在嘲笑他的失败。赵天雄猛地抓起书桌玉石镇纸,狠狠砸向墙面。镇纸与墙体碰撞发出闷响,却奇迹般没损坏那张商业版图。
“不!我赵家还没完!”他突然像疯子样跳起,扑到书桌前抓起内部电话按下速拨键。
电话立刻接通,那头传来财务总监忐忑声音:“老板?”
“给我动用所有能用的资金!所有!”赵天雄咆哮,唾沫星飞溅话机上,“质押我所有私人资产,包括瑞士银行秘密账户!砸!把股价拉起来!跟唐万年拼了!就算死,也要咬下他一块肉!”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财务总监艰难开口:“老板,我们流动资金不足五亿,唐氏那边至少准备五十亿做空我们。这样硬拼是以卵击石啊…”
“我不管!”赵天雄嘶吼,额头青筋暴起,“按我说的做!立刻!马上!”
他狠狠摔下电话,胸腔剧烈起伏,如困兽。这是要孤注一掷,进行最后、毫无章法的自杀式反扑!
与此同时,唐氏集团总部三十六层战略指挥中心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只能听到键盘敲击声和数据传输轻微嗡鸣。整面墙LEd屏幕滚动实时金融数据、新闻推送和监控画面,其中最显眼的是赵家旗下几只核心股票走势图——曲线如跳水般一泻千里。
唐万年悠闲坐指挥席上,手中把玩限量版钢笔,嘴角挂冷嘲弧度。他今天穿深灰定制西装,衬衣领口微敞,显得从容不迫。
“赵天雄开始抛售非核心资产救市了?”他瞥一眼屏幕右下角跳动数据,语气平静。
年轻女分析师立刻回应:“是的,唐总。赵氏刚挂牌出售江城港口股权,作价12亿,比市场价低20%。”
唐万年轻轻点头,拿起内部电话,语气沉稳却带不容置疑杀伐之气:“狙击组,赵家开始抛售资产了,给我全部吃进,压死他们现金流!记住,分五个离岸公司账户操作,别让他们察觉是我们在收购。”
“明白!”电话那头传来干练回应。
唐万年又按另一按键:“法务部,之前收集赵氏偷税漏税、非法集资材料,可以‘匿名’递相关部门了。特别是他们与副市长勾当,务必让纪委同志第一时间看到。”
“已在传送中,唐总。”
“业务部,立刻宣布,我们所有项目永久终止与赵家任何关联企业合作!同时,联系所有盟友,谁敢这节骨眼上帮赵家,就是与我唐万年为敌!”
一道道指令发出,如精准手术刀切割赵家最后生机。指挥中心内二十几名精英各司其职,将唐万年战略意图转化为具体行动。这里每个人都清楚,今天是江城商界改朝换代历史性时刻。
江城另一端,更直接“说服”工作正在展开。
“金海集团”总部大楼顶层会议室,董事长金大富焦躁踱步。这靠建材生意起家暴发户,多年来依附赵家这棵大树,如今面临站队艰难抉择。
会议室门无声推开,阿杰带两名龙卫精英走进。他们身着剪裁得体黑西装,却掩不住沙场历练出的肃杀之气。
“金董事长,考虑如何?”阿杰径直走到会议桌主位坐下,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带不容置疑压迫感。
金大富擦额头冷汗,强装镇定:“杰哥,不是我不给面子,赵家待我不薄,这时背叛他们,道义上说不过去啊…”
阿杰轻笑,从内袋缓缓掏信封,轻轻推金大富面前:“道义?金董事长三年前将劣质建材用于新区小学建设工程,导致教学楼成危楼时,讲道义了吗?”
金大富脸色瞬白,颤抖打开信封。里面一组照片,清晰记录他与质检部门官员权钱交易,及检测报告原始数据。
“这…这怎么可能…”他语无伦次,几乎瘫软椅上。
阿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脚下江城:“唐先生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立刻宣布与赵家断绝一切合作,转而支持我们新区开发计划。第二,”他回头淡淡瞥金大富一眼,“这些材料明天会出现在纪委和各大媒体办公桌上。”
金大富像被抽空所有力气,喃喃道:“我…我选第一条…”
“聪明选择。”阿杰微点头,对身后龙卫示意,“小王,留下来协助金董事长起草声明,务必今天股市收盘前发布。”
同样场景在江城各地同时上演。阿杰带领龙卫小组如精准手术刀,一刀刀切断赵家最后支持网络。那些曾经摇摆不定墙头草,在确凿把柄和赤裸威胁面前,纷纷倒戈。
夜幕降临时,赵家命运已注定。
股市崩盘!赵氏集团旗下五家上市公司全部跌停,市值蒸发超六十亿!
银行催债!七家主要合作银行同时发最后通牒,要求立即偿还到期贷款!
合作伙伴反水!一天内,超二十家重要合作伙伴宣布终止与赵家业务往来!
负面新闻铺天盖地!媒体像闻到血腥味鲨鱼,将赵家这些年丑闻翻个底朝天——工程质量问题、非法集资、偷税漏税、甚至几起被压下来的命案,全暴露公众视野中。
赵家这艘千疮百孔破船,在以唐万年为首联合舰队面前,连浪花都没翻起,就以肉眼可见速度彻底沉没!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赵家庄园大门时,法院车队准时抵达。穿制服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展开白色封条,仔细贴赵氏集团总部大门上。
“根据江城中级人民法院裁定,现对赵氏集团总部资产进行查封...”法官机械宣读文件,声音在空旷大厅回荡。
银行清算组紧随其后,开始清点庄园内贵重物品。那些价值连城古董字画、奢侈品家具,被一一贴标签,等待拍卖抵债。
昔日车水马龙赵家别墅,此刻门可罗雀,只剩几个惶惶不可终日佣人和如丧家犬赵天雄。
他站空旷奢华却即将被查封大厅里,看工作人员贴白色封条。曾经一丝不苟头发凌乱不堪,昂贵定制西装皱巴巴挂身上,领带歪一边,毫无江城大佬风采。
“老板,您私人行李收拾好了。”老管家提简单行李箱,眼眶通红说。他在赵家服务三十年,见证家族兴衰起伏。
赵天雄恍若未闻,仰头看天花板上那盏意大利定制水晶吊灯。那是他父亲当年特地从威尼斯运回,由十一位工匠耗时一年半纯手工打造,曾象征赵家财富与荣耀。
光线透数千颗水晶折射炫目光彩,却照不亮赵天雄眼中深不见底黑暗。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随即脸上露诡异狰狞笑容,“世俗钱权……果然虚妄……都虚妄啊!”
他突然爆歇斯底里大笑,笑声在空旷大厅回荡,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老管家和几个留下老佣人面面相觑,怀疑老板是不是承受不住打击精神失常。
笑声戛然而止。
赵天雄猛攥紧拳,指甲深掐入掌心,鲜血顺指缝滴落大理石地板,如盛开红梅。
眼神从疯狂逐渐变冰冷坚定,仿佛做出重大决定。
“看来……只能请‘叔祖’出关了……”